齐雁行俯身,温温和和地应:“陛下可还好?”
明挽昭垂下眼,眼角便湿了,万般委屈地说了一个字:“痛。”
陆云川从来都见不得男人哭,草原上的儿郎就该流血不流泪,哭爹喊娘的都是孬种,然而他从未见过有人欲哭未哭也能这样好看,柔柔弱弱,软绵绵的,出口的语气都带着几分稚气,可爱又可怜。
但不过刹那,陆云川的神情又微妙了起来。
这小皇帝唤齐雁行什么?
小叔?
齐家的孩子才这么唤,显然明挽昭不是,可他偏偏唤得自然又亲昵,甚至连明夜阑都满脸的司空见惯,半点也不意外。
况且……九五之尊唤这一声,齐雁行算是僭越了。
明夜阑美眸含泪,心疼道:“阿昭,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会走水了?”
明挽昭像是不解其意,歪首思索了片刻,哑着嗓子慢吞吞地说:“不知道……很热,喘不过气,我找不到门……”
话说得零散,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明夜阑叹了口气,轻轻拭泪安 卓g vav网址5 5元 永 久l y xy ycc,咬牙道:“他们……他们怎么敢如此怠慢!”
齐雁行也叹,直起身看向了陆云川,说:“宫中境况便是如此。”
他回头瞧了眼垂着头不时抽噎的小皇帝,苦笑道:“昭儿虽有天子之称,在宫中却处处如履薄冰,长公主殿下自顾不暇,禁军乱着,以我之力难护他平安,沉松,召你入京也有我之私心,便是在此。”
陆云川舌尖抵了抵唇,无声地念叨了句:昭儿?
这齐家二叔同小皇帝之间,还有点意思,陆云川心道。
“所以,二叔的意思是……”陆云川顿了顿,指尖点了点小皇帝,“保护他?”
第五章 逛皇宫
似乎是察觉到了陆云川审视的眼神,明挽昭怯怯地瞧了回去,眸似墨玉却无神,偏偏带了些试探般的温软,像是缩在窝里的小兔子,颤巍巍地露出了绒白的小耳尖,又因惧意而迟迟不肯出来。
陆云川觉着他眼睛不大对劲,这样一双漂亮凤眼却没什么神采,映衬的清艳眉眼也少了几分妖色,反倒透着不谙世事的纯稚。
被这样小心翼翼地一瞧,陆云川到口的嫌弃骤然顿住,还拐了个弯:“……也,不是不行。”
见他应下,齐雁行也不意外,沉声说:“时局乱着,朝堂以陆佐贤为首世家官员居多,外有权臣,内有阉党,连禁军内多数都是世袭的世家子弟,召你入京虽是内阁的意思,倒不如说是陆家的意思。”
明夜阑黯然接话:“皇叔在世时,邑京的天就变了。”
“各地节度使也不是傻的。”齐雁行冷笑,“大梁建国时太祖爷定下的规矩,兵散于府,将归于朝,以防各地将领兵权过重,褚氏入仕,广纳寒臣,直至圣元爷在位,褚氏一夕倾塌,陆氏得权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各地军府统兵之权便再没回来过。陆佐贤召你回京,牵制陵西,恐怕是想对江东下手。”
陆云川抱着刀,垂眸思索片刻,说:“江东郡富庶之地,来往行商极多,与陇南陵西又连官道,昱北有天险,又多戈壁荒地,农耕牧畜皆不成,若是控制了江东郡,陵西穷乡僻壤还不够添补自己的,陇南也养不起陵西和昱北的兵马,如今在江东的是——”
他顿了顿,眼底染了厌恶,转了话锋:“闻湛老将军战死后,江东尚无节度使,眼下兵权大多在淄川防御史手中。凑巧,二叔,你我两家同这位防御史应当都有些渊源。”
齐雁行微微颔首。
这事儿他也知道,圣元帝十四年,北疆王率军攻破陵西,直穿江东,打到了淩阳关,险些便到了天子脚下,彼时节度使刘钦吓得肝胆俱裂,畏战而退,淄川闻氏血战不退,最终闻湛同七千将士死殉淩阳关。
彼时被送入淩阳城的闻夫人正身怀有孕,淩阳关破前,陵西与昱北的援军赶到,陆广岚同齐泽恒联手歼敌后,已寻不到闻湛的尸首,只在断肢中寻到一顶红樱头盔,一柄红樱银枪。
而现下淄川的防御史,便是当年闻湛的遗腹子,闻泊京。
这些年陵西昱北有恃无恐,仗着与邑京千里之遥不鸟陆佐贤,也有江东在其中周转。
齐雁行说:“陆佐贤想拿下江东自然不易,但也不能任他一手遮天。”
陆云川瞥了眼懵懵懂懂的明挽昭,心说陆佐贤可不就是在邑京一手遮天了?他平静道:“他的爪子当真敢伸出邑京,就剁了。”
齐雁行又嘱咐:“你在宫中当差,多照顾些陛下。”
陆云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像是压根没放在心上,又说:“那我先带人去宫中逛两圈儿。”
“你这小子!”齐雁行气笑了,“成,去巡查吧。”
特意咬重了巡查二字。
陆云川不以为意,懒懒散散地出了门。
甫一现身,跪在外头的内侍一个个从鹌鹑抖成了筛子。
那抱着重刀的煞星一眯眼,冷冷道:“十三个。”
其中一个小内侍砰地一声磕了个响头,没敢抬起来,颤颤道:“回大人,安……安公公促然晕厥,方才叫太医院的给抬下去了。”
陆云川冷着一张脸,也瞧不出信是不信,直将人瞧得从骨子里泛冷,这才懒声道:“那便允他多歇几日,免得入宫来过了病气给陛下,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