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她们同过来的婆子,立在一旁,不咸不淡道:“自二姑奶奶出嫁后,这院子便一直空着,时间久了难免有味,二姑奶奶先将就住着,明天老婆子再让人来收拾。”
夏竹不解问:“今天不能收拾吗?为什么要等明天?”
那婆子袖着手,溜了夏竹一眼:“这会儿都不得空,而且现在怕是二姑奶奶也没心情让人来收拾,老婆子就不打扰二姑奶奶歇息了。”
说完,敷衍行了个礼,便走了。
夏竹:“哎,你……”
兰姨气的怒目圆睁。这帮拜高踩低的东西!徐令姜还是叶家妇时,每次回来,她们都上赶着来服侍,现在徐令姜和离了,她们态度立马就变了。
徐令姜早就习以为常了。
她道:“既然都不得空,那我们自己收拾吧,我瞧着屋里还算干净,将门窗敞开,透透气便能住人了。”
说着,自己便动起手来。
兰姨和夏竹见状哪里肯,当即将徐令姜劝开,各自挽起袖子,开始扫洒除尘了。
主仆三人忙了大半日,总算将屋内收拾的能住人了,兰姨瞧着天色不早了,便让夏竹将晒的被褥收了,她去厨房拿炭火和吃的。
夏竹将床铺好,掀帘出来,就见徐令姜立在窗边,无边暮色愈发衬得她身形单薄,整个人仿若是无根浮萍,在这世间寂寥无倚。
只来徐家半日,徐家对徐令姜的种种,已颠覆了夏竹过往的认知。
夏竹心疼叫了声:“少夫人。”
话一出口,这才意识到,这个称呼,现在已经不合适了。
徐令姜回过头,看向她,浅淡笑笑:“一个称呼而已,不必那么拘谨。”
一句话说的夏竹又想哭了。
徐令姜这样好的一个人,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啊!
“你这丫头,怎么又哭了?”
徐令姜略带无奈的声音响起时,夏竹摸了把脸,才发现脸上一片冰凉。她立刻胡乱擦了擦,抬眸望向徐令姜,语气坚定道:“姑娘,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当初夏竹那黑心的后娘,本来是要将夏竹卖进花楼的,是路过的徐令姜救了她,将她带进了叶家。
对夏竹来说,徐令姜对她有重生之恩。
她们正说着话,去厨房取炭和吃食的兰姨回来了。
兰姨是徐母的陪嫁侍女,徐母亡故后,她就一直照顾着徐令姜,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厨房的人便卖了她几分薄面,给了她些炭和吃的。
主仆三人简陋吃过饭后,兰姨将茶递给徐令姜:“姑娘先将就一宿,回头我将缺的东西拟个单子,让勇子都给采买来。”
后宅女眷等闲不得出门,但好在兰姨还有个义子,可以做这些事。
却不想,徐令姜摇摇头:“不必这般费心,左右咱们在这里住不久的。”
兰姨一惊,看向徐令姜。
收拾碗筷的夏竹,也颠颠跑过来:“不住这里,咱们住哪里?”
徐令姜抱出一个盒子,将盒子打开,从里面取出一张纸,递给兰姨:“我下午收拾东西时,发现这个。”
兰姨接过展开,是一张房契。
夏竹好奇问:“这是老夫人留给姑娘的嫁妆?”
徐令姜点点头。
她看着她们,语气认真道:“我想过了,与其在府里,这般仰人鼻息过下去,倒不如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就可以不用看人脸色,也不用被人冷嘲热讽,再好不过了,夏竹第立刻赞同,兰姨却面有虑色:“可是老爷会同意吗?”
打断的胳膊往里折,徐弘礼那人最是好面子,怕是未必肯放徐令姜出去。
徐令姜也有这层顾虑,不过她了解徐弘礼,便道:“爹爹那边,我来想办法。只是这宅子闲置多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住,兰姨,你让勇子哥私下先去瞧瞧。还有,此事不许走露风声,知道吗?”
最后一句话,是对夏竹说的。
夏竹立刻狂点头,她对徐令姜全身心的信任,便迷之自信,觉得她们一定能搬出去,当即欢喜跑出去洗碗了。
兰姨望着坐在烛火旁的徐令姜,顿觉眼眶发热,恨恨道:“姑娘可是他的亲骨肉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啊,先前,他明明……”
徐令姜轻声道:“先前他待我好,不过是因为那些虚名罢了。”
女子不能做官,那么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唯一途径就只有亲事了。
而容貌、才学、名声,都是女子在婚事上叠加的筹码,四年前,抛开叶知秋对徐令姜一见钟情外,当初徐令姜在宫宴上做的画,曾被官家亲口称赞过,亦是她能高嫁进叶家的原因之一。
而她嫁进叶家,对徐弘礼官场上多有助益,徐弘礼自然会当慈父。
可如今,她与叶知秋和离了,日后即便再成婚,也只会是低嫁。对徐弘礼来说,也就相当于是一枚弃子了,徐弘礼自然不会再管她了。
更何况——
徐弘礼恨她,如今她没了利用价值,徐弘礼自然不可能待她好了。
“姑娘……”
徐令姜摇摇头,语气平和道:“兰姨,我早就不难过了。”
兰姨是看着徐令姜长大的,这些年徐令姜经历过的种种,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瞧徐令姜这样,兰姨顿时心下酸涩不已,却还是强撑着宽慰:“姑娘,等咱们搬出之后,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