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沐瑶愣了愣,瞧着小玉竟仿佛瞧见了当年的自己,她亦是这般对自己说,我克己奉公十五年,当好了朝廷的傀儡,就任性这么一回怎么了?可现实告诉自己,圣人才是对的。父皇和皇兄皆是为了她好,才一力阻止。
“行了,本宫贵为公主,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挑不得?长安的第一才子不行,咱还有南边的北边的,甚至于外邦的,何必困守与一人?别哭了,瞧你花脸猫儿似得,去清理一下,让大玉来伺候我用膳吧,有些饿了。”
小玉用力的点点头,委屈是真委屈,但是公主终于肯吃饭了,这是好事儿,她赶紧退下,让大玉张罗午膳,就怕公主一个反悔,又说用不下。
大玉换了小玉进来,默不作声的将碗筷搁好了才凑在苍沐瑶的边上,踌躇了一会儿道,“公主,那件月牙色的冰丝长裙奴婢给您准备了,不若明日便穿那件去给圣人谢恩吧。”
苍沐瑶瞄了她一眼,就看见了大玉一脸的忐忑,方才定然是被自己吓得不清,她暗叹一声,大玉是个好的,只是婆婆妈妈管的太甚,上辈子自己没有主见,有大玉在边上就万事听她的,但后来大玉去了,她才明白自己是一个多么无能的人,是以今生纵使大玉好用,真心为她,她也要自己立起来,须知一个立得住的主子才能护住了身边的人,她并不想再看到大玉小玉一个个在她面前香消玉殒,而她,鲜血染红了双手却无能为力。
“嗯,本宫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大玉的面色一白,掌心渐渐收拢,咬住了下唇安安静静的低下了头,“是。”她又多嘴了。
苍沐瑶知道她委屈,不过是在做日常做的事儿,却被她迎面扇了一巴掌,可是大玉总要习惯如今的自己,如今的她从前世归来,早就没了当初的纯真和善良。
一顿午膳用的沉默,她放罢了筷子又见小玉从外头急匆匆的跑进来,“公主,太子殿下来了。”
太子哥哥!苍沐瑶倏地站起身,因为太着急,险些将桌子撞翻,大玉和小玉一起稳住才没让屋里一片狼藉,碗筷当啷的声音将她唤醒,苍沐瑶深深吸了口气,才又坐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颤抖,“去,去请进来吧。”
第3章
苍沐瑶没有等上多久,门外便出现了一道欣长的身影,带着一阵子暑气卷进厅内。
“沐瑶,你没哭吧?父皇也是说的话重了,皇兄给你打抱不平,你……”苍弈大步流星的走向苍沐瑶,手里还握着一根与他穿着严重不符的糖葫芦,满脸心疼的模样在看到苍沐瑶当真泪眼迷茫的时候,还是顿了一顿,“瞧你,不过是个柳升桓,为兄给你介绍更好的!”
苍沐瑶说不清心底下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顺着苍弈的话,反正是一下子就扑进了亲哥的怀抱,用力之大将苍弈都往后撞了小半步,还将他手上的糖葫芦给撞掉了。
苍弈哪里见过妹妹这样撒娇,整个人都手足无措了,他眼神往小玉那里瞧了瞧,询问公主这是怎么了?却见小玉给他一个无辜又天真的眼神,揣着厅里的下人们就一起往外退下了。
苍沐瑶身量不高,堪堪到苍弈的肩膀,蜷缩在哥哥的怀里显得尤其的小只,她似乎是抱够了,才慢悠悠的抬起头来喊了一声,“皇兄。”
苍弈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瞧见她水润润的大眼睛不由心更软,“沐瑶你当真有这般喜欢他?柳升桓才气确实是有,但为兄觉得他太过高傲了,怕你跟着他受了委屈啊。”
苍沐瑶的耳朵里其实什么也没听进去,只是看着苍弈的嘴一动一动,感受到他依旧温热的躯体,心下便圆满了,皇兄还活着这个事实可比柳升桓什么的重要太多了,能够摸到他的体温,听见他的声音,便是无比的幸福,想着她又唤了一声,“皇兄。”
苍弈真的是不太习惯这样的妹妹,苍沐瑶从来都是端庄大气的,说话都未曾大过声,他时常跟下人们说,要让公主多些人气儿,别当真读书读傻了,然而转变太突兀,反而是他习惯不了,两声皇兄叫的腿软,恨不得天上的星星都给她捧到面前来!
“行了,为兄知道了,一会儿我再去求求父皇,不就是柳升桓吗?为兄帮你就是!”
苍沐瑶这才回过神,听见柳升桓的名字,心道要命,让皇兄误会了,“别,皇兄,我想通了,只是有些难过,你陪我说说话就好。”
潋滟的泪光还在眼眸里呢,这话说的毫无说服力,苍弈疼爱这个亲妹子,只怕她好不容易有点人气儿,再次被长公主这个大帽子给抹平,“无妨的,为兄能解决,虽然柳家势大,但是终究越不过皇家去,晚些时候我去劝劝父皇,定想过两全其美的法子来。”
苍沐瑶赶紧的摇头,自己忘情垂泪竟然让皇兄误会如斯,她好不容易才说服皇后为自己拒绝呢,可不能再让兄长去添油加醋了,“不是的,皇兄,我真的想通了,方才母后已经来过了,劝了我好些时候,父皇的为难,我也都清楚了,现在想来,其实我并没有那么欢喜柳大人的,不过是有些不甘罢了,皇兄,您若真的想帮我……”
水艳艳的大眼睛一转,苍沐瑶勾住了苍弈的袖子,“若真想帮我,就带我出宫散散心吧!我想去南山寺看桃花,夏日里定然美极了!”
苍弈听得她这样通情达理的话,心底下早就隐隐作痛,什么想通了,必然是母后给她分析了利弊,又要她当一个完美的公主,就仿佛父皇对自己如此严苛,只因为他是太子,同病相怜,他最是能体会这种心情了。
长袖底下,太子苍弈的手渐渐收紧,说到底还是作为太子他太过势弱,不然柳家算什么?尚公主就一起罢免,难不成还需要忌惮?可是现实是他说的好听去父皇面前美言几句,但哪来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相较于前者,苍沐瑶提出的后者自然小菜一碟,“好,别说南山寺,就是你想下蜀地,为兄都陪你去。”
苍沐瑶糊弄了过去,自己松下一口气,“说好了,皇兄不能反悔,那咱们什么时候去?”
苍弈看她期盼,不忍拒绝,脱口而出的再说硬生生的变成了,“明日吧,明日恰好南山寺有个诗会,你不是喜欢这些?咱们微服出巡如何?”
“好!皇兄最好了!”说着苍沐瑶又凑上去,重重的抱了一下苍弈。
苍弈浑身都僵硬,可心跳快的不成样子,手指不由自主的抚上妹妹的背脊,倘若他心脏会说话,恐怕早就惊呼出声,他一直很艳羡旁人家的妹妹可爱娇气,而自己的亲妹柔的像一潭死水,但瞧瞧现在,天哪,他人都要化了,那些怪异的感觉在这种亲近的举动里下意识的被他剔除脑海,身体和情感都比理智来的更快,瞬间接受了这样喜爱亲近的妹妹。
两人又说了两句南山寺的事儿,苍沐瑶果然对诗会饶有兴趣,绝口没提婚事,太子政务繁忙,坐下没一会儿便有公公来寻,他拖延了两次,第三次却是不得不走了。苍沐瑶截住了苍弈安慰的话,狠下心把人赶走,再见到太子令她兴奋,但既然已经回来了,还是要从长计议,不能让皇兄为了跟自己多说两句话而耽误了学业,她亲手给太子哥哥整理了一下衣衫,将人送出长乐殿外,回到屋里却是把自己累到了。
她嘱咐了大玉小玉守着门,便合衣去软榻上小憩一会儿,然不知道是自己闹脾气身体虚弱,亦或者刚刚重生回来身体不好,这一躺便没能起来,到夜里更是发起了高烧,整个长乐殿的人都急混了头,圣人带着太医一路疾驰,勃然大怒,放了狠话,倘若公主有半点差池,整个太医院也别混了。
再醒来,苍沐瑶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炸开了,她想伸手揉一揉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眼珠子在眼皮底下晃动,怎么也掀不起眼皮,逃脱不了那层黑暗,但耳畔总算有些声响了,隐约可闻应当是大玉的声音。
“别哭了,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你再哭饶是没事都被你哭坏了,去把自己收拾一下再回来,公主最见不得人邋里邋遢的,回头公主要是醒了瞧见你这模样,不糟心吗?”
小玉抽抽搭搭的声音听不真切,“公主还是气不过吧,说什么想通了,我瞧着还是放不下的,不然怎么就把自己气病了,昨日明明还吃下了好些饭的。”
“去,我说话你也不听了,圣人自有判断,别在这胡说八道。”大玉轻斥,话里责怪的语气却不多,想来她可能也是这么想的。
小玉还是不服气的,嘟囔着,“我又没说错,去就去嘛,公主要是醒了,就叫我啊!”声音越来越远,一会儿便听到了房门开了又关的声响。
轻轻的叹息声在房门关上后响起,大玉似乎在往床边走,然后停在了某处,不再有任何响动,苍沐瑶正疑惑她在做什么,便听到大玉的声音复又响起,“公主,您瞧瞧,奴婢按照您的吩咐穿上了新裙,您就醒来看一看吧,对了,昨日柳大人听闻您病了,进宫想要求见,被圣人一通怒斥之后长跪殿门外,说是要待你病好了才肯离去,圣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却也终于松了口,道只要你病好起来,便允了这桩婚事。您看柳大人这般深情、圣人也都允了,就醒醒吧。”
“公主!太子殿下也来过了,说只要您醒来带您去南山寺小住旬日皆可,只要您好好的,您可不能吓奴婢了啊。”大玉说着说着,声音就有些哽咽,苍沐瑶听着就心疼,说到底大玉也不过是个孩子。
她无能为力,睁不开眼,脑袋倒是渐渐清明起来,这一细想便觉得不对劲,不可能啊,上辈子她也是这么一场大病,然后圣人允了婚事,这辈子她明明没有糟践自己,好好的吃饭睡觉了,甚至心情上更加不可能会气病了,为什么还有这样一场病在这里?
生病都会有前兆,晌午吃东西的时候苍沐瑶觉得自己吃嘛嘛嘛香,哪里来的不舒服?不一样的选择却走向了同样的结局,苍沐瑶直觉其中有些不对劲,现如今她也不再是单纯善良,没见过世面的深宫公主,在柳家后宅关系错综复杂,她蠢善的性子被欺负成什么样当真是自己清楚,如今这么明显的异样,她是万万不会再以为只是个巧合,这毛病有古怪,是有什么人那么希望自己嫁给柳升桓?
如此一细想,苍沐瑶将自己吓出一身冷汗,也就是说在这么早以前就已经有人把触手伸到自己身上而不自知,一路顺着别人的路在走还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她以为应是安全的皇宫,原来与柳家并无两样,苍沐瑶强迫自己沉下气,先要让身体好起来,不能焦躁,不能动气,这病倘若和上辈子一样,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过个两天便能下地,待身子大好,这谁下的手,她定然会去追查。
只是现在当务之急,是等她一醒来,圣人的圣旨就要下了,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emmm。中秋快乐,今天三更。8点,19点各一章
第4章
如苍沐瑶所料,无力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长,神志清明之后,大约半个时辰不到的时间,她就能够挪动自己的手指了,眼皮也不再沉重无比,只是亮堂的光线刺眼,令她一时半会儿看不真切。
微小的动作却有人时刻紧盯,大玉本就靠的近,一瞧见立马惊呼,“公主醒了!”
苍沐瑶很想跳起来把她嘴捂住,奈何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沉稳的大玉这时候就跟咋咋呼呼的小玉似得,嚷嚷的整个长乐殿都最好知道。
苍沐瑶兀自叹息,谁都不会知道自己此刻心中担心的事情,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长乐宫外,四散站着许多人,个个面色焦急,这大业最最尊贵的四个人,业元帝、太子、长公主最后才是皇后,现在倒得是长公主,那可是二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的脑袋就跟挂在裤腰带上一般,若是有个万一,陪葬都是轻的。此刻一听见大玉的声音,提在嗓子眼的心总算纷纷落回了怀里,太医院判机灵,迅速带着一溜儿长须的老太医站进来,行了个虚礼,急急的撩开袍子跪在地上,布满褶皱的手,看似老成,动作奇快,手指头稳妥的往帕子上一搁,也不敢有太多的表情,良久以后才终于放松了些,“公主殿下无甚大碍了!”
院判一语定音,小太监接到喜讯一溜儿小跑冲去了宣政殿。
片刻后,正在处理政务的圣人搁下折子,领着内侍官浩浩荡荡的就往长乐宫来,走几遍便问上一句,沐瑶精神可好?方行到长乐殿外,宽广的殿门口跪着一个人,胡茬荏苒却目光灼灼,老远就对着圣人行了大礼。
业元帝脚步停了下来,居高临下的看向匍匐在地的柳升桓,柳家一门皆是朝廷肱骨之臣,柳升桓的文采自是不必说的,但就是因为柳家扎根朝野内外,势力太大,他便更不放心将公主下嫁,然人心是肉长的,女儿苦苦哀求,现下柳升桓又在长乐殿门口跪了一天一夜,就希望有个她的消息,圣人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在朝就因为过于温和而经常被大臣们指着鼻子骂。这会儿看着烈焰下几乎晒蜕皮的柳升桓,自然也是心软。
“沐瑶醒了。柳卿回吧。”这样痴情的人,圣人说不出重话,虽然他在这跪着是冒犯天颜的逼迫他下某种决定,按理就是拖下去下大狱都不过分的。
柳升桓没起来,反而又俯身下去,“请圣人成全,柳某定一生一世照料公主,让公主无忧无虑,顺遂一生!”
圣人原想自己心软一些让人走了也算仁至义尽,没想到柳升桓还敢提,他是心软温和没错,但皇帝两个字代表着地位和权势以及一种不容侵犯的威严,一而再再而三的冒犯天颜必然是要迎接怒火的,“成全?柳卿若是执意要娶公主,也不是不可以,现在去吏部辞了官罢。”
柳升桓毫不犹豫叩首谢恩,这干脆的劲儿把圣人看的有点懵,怎么反倒是像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片刻后,业元帝悟了,面色不虞,好他个柳升桓,哪里是愿意去辞官,就是用这个动作来提醒他,吏部尚书坐着的是谁?是他祖父柳不言最得意的门生,等同于他柳家的人,倘若辞呈一批,柳不言、柳承中都能给他撂挑子。君臣离了心,这事儿就不是公主一个人的事儿了,他怎么敢让柳升桓辞官?
业元帝黑着脸,“罢了,朕会下旨赐婚,柳家一门忠烈,朝廷还需要柳卿,你起罢。”说完看也不看柳升桓,转身往回走。
泰公公一愣,提着浮尘跟上圣人,“圣人您……不去了?”
业元帝瞧了眼跟着自己二十年的泰公公,摇了摇头,柳升桓的举动令他触怒,可更多的是他想起了太医所言,沐瑶是被气病的,若是刚大病初愈就听闻他发落了自己心心念念放在心尖儿的人,如何受得了?“去做什么?昨日晨时才不欢而散,沐瑶能想见我?不去了。”
泰公公是看着业元帝从王爷变成圣人,一路相伴在侧的老人,最是了解圣人的脾性,业元帝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帝王,他太重感情,无论是对皇后还是太子、公主,在这皇家理应薄弱的亲情,他却看得挺重。
“圣人,此言差矣,父女之间哪有隔夜仇?公主无论何时都是您的女儿,奴婢幼时在民间的时候,那些出嫁了十几年的女儿亦不会与家中生父生分的,何况如今公主还未嫁,您别将她往外推,这永远就是您的女儿啊。”
圣人皱着眉头,大业民间女儿与娘家的关系是比较亲近的,只要嫁的不算远,经常回娘家走走是非常常见的,但在大业皇室,嫁出去的女儿一般都是和亲或者下嫁,鲜少能够回到皇家,泰公公所言只是安慰之语,不生分怎么可能。
“罢了,拟旨吧,即是两情相悦,不允倒显得朕不通人情了,再说柳卿这么一跪,满朝文武都已然知道了这个事情,沐瑶若是不嫁给他,旁人家也不好指了。”业元帝叹了口气,就要落笔。
泰公公只能劝解几句,当真圣人下了决心,他能做的不过是备纸磨墨,“圣人不再问问公主的意思了?”
“还问甚?她都已经这般决绝了。”蘸墨落笔,圣人的字犹如他的人,看着尽显温和。
泰公公闭了嘴,安静侍奉。
赐婚的圣旨上寥寥几笔,业元帝最终是将公主的封号给撤了,心道柳家只要一直这样昌盛下去,也能让女儿一辈子幸福和乐了,落笔,业元帝挥挥手,“拿去宣罢。”
泰公公领旨,捧着一路往长乐殿去,刚端起笑脸,准备道声恭喜,就被里头砸出来的一个花瓶险些擦破脸,泰公公身为圣人边上的太监总管,哪里有人敢把东西扔在他脸上?当即骂道,“怎么回事呢!长公主还病着,这长乐殿还有没有规矩了?!”
尖锐的嗓门穿透空气,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泰公公眯起眼睛,怎么没有人出来领罪?他狐疑的让小徒弟进去里头探一探,不一会儿出来回禀,“师父,是公主殿下……”
泰公公往自己的脑门上一拍,“诶哟。”怎么能是公主呢?公主不是卧床病着的吗?就是知道这个他才敢在门外就大声呵斥啊!有些微胖的身躯躬下来,他低着脑袋往里头去,视野范围内瞧着最华丽的裙摆便跪了下去,“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呀?奴婢方才言行无状,还请公主殿下海涵!”
眼门前的绣花鞋闻言往后退了好几步,泰公公心道,这是不原谅他了?诶哟,说这宫里不好当差呢,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得罪贵人,但按理来说公主没那么严厉的啊,于是老腿往前挪了两步,又跪到了那绣裙旁,“公主殿下,奴婢这次来是有好消息传达给您,您可消消气,不然多不吉利是吧。”
熟料绣花鞋依然再退,似乎退无可退,干脆也跪了下来,华丽的长裙铺在面前,泰公公一抬头才发现,这哪里是公主,不是大玉吗?!再一转脑袋,好嘛,公主殿下就坐在软塌上,手里攥着花瓶笑得前俯后仰还不出声。
泰公公有点恍然,软榻上少女明媚的脸庞他明明认得,却有一种陌生感,打从心眼里觉得这个人好像自己从未认识过,他脑袋里的镇国公主不会有这样不正经的坐姿,不会有裂开嘴的笑容,不会单手抓花瓶眼睁睁看他给大宫女下跪。
泰公公知道自己这是被戏弄了,然而那股子气只不过在胸腔里转悠了一圈,在瞧见长公主以后不知怎么就消散的无影无踪,眼见着公主慢慢收起笑容假装自己很无辜,泰公公自己先笑出了声,“公主殿下,奴婢失礼了,但博您一笑,殿下就绕了奴婢吧。”
苍沐瑶眨眨眼睛,自然是点头,“泰公公说什么呢?方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您快起来吧,我瞧着您来的匆忙,可是父皇惦记我的病情了?”
泰公公心里一松,站起身回话,起身的时候还瞧了几眼大玉,依照他在宫里的经验,大玉身上的衣服绝对只有主子能穿,所以才害他认错了人,可公主病了,大玉穿那么好看做什么?回头要跟圣人说道说道。这两个丫鬟私自穿公主的衣裳,要罚。
“是,太医院来了消息说您醒了,圣人呀,立即就将手上的事儿给放下了要来,要不是又有急事要处理,这会儿哪能是奴婢一个人站在这里,不过圣人也开恩,已经下了圣……”
“是吗?哪有让父皇来看我的道理,大玉,给我把披风找来,我去见父皇吧。”苍沐瑶打断泰公公的话,笑眯眯的从软榻上下来,虽然身子还有些软,但是有人扶着,走两步并无大碍。
泰公公话没说完,张嘴几次想出声,都会被公主插嘴问些有的没的,一句请您接旨,说了好几次愣是没有说成功。
片刻之后,苍沐瑶已经套上了披风,站在殿门口,反过来问他,“泰公公也一并走吧,去宣政殿给父皇请安,本宫昨日惹了父皇生气,原就想着今日一早去认错,谁知生了场奇怪的病,好在这病来的凶去的快,既然能自己去,有什么话,还是让父皇当面同我说吧。”
泰公公机灵的眼珠子一抬,怔了好一会儿,待苍沐瑶都已经走远了,才追上去,这位公主今日当真令他刮目相看,从他未进门便已经设了套,只是他不太明白,婚事是长公主自己去求的,一夜时间怎么就不肯接旨了?
别说泰公公想不通,帮公主扔花瓶的大玉都想不通,公主大费周章的阻止指婚是为什么,她瞄了瞄前头的苍沐瑶,只见长公主面色苍白,嘴角虽带着微微的笑意,眼眸里却看不到一丝情绪,她身子虚弱,走路有些吃力,可每一步都如此稳健,这种淡定的气质,令她疑惑又未知的情绪稳定下来。莫名有一种,公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定然有自己道理的错觉。
宣政殿到,大玉和泰公公对视一眼,默契的留在殿外,苍沐瑶一身素白长裙,正是式昨日圣人赐下的冰丝长裙,华服美人相得益彰,入眼便是好风光。
第5章
勤政殿的正中央放着冰块,在炎热的夏日里融化着自己,将整个大殿的温度降下来,明明气温适宜,业元帝却还是有些焦躁,泰公公一张圣旨怎么就传了如此之久,虽说手边还有六禄服侍,然业元帝心情不好,总归是要事事顺他意,六禄年轻手脚是麻利,但在揣测圣人圣意方面怎么也及不上跟了他二十年的泰由。
“下去吧下去吧,六禄你去瞧瞧泰由回来没有。”业元帝终于忍不住站起身,将人撵走,“一点事儿都办不好,朕每天还等着服侍不成?!”
六禄低着头,面色苦恼,圣人心情不好,身边伺候的一个个都遭殃,泰公公也真是的,明知道这个情况,还去了那么久,这不是让整个勤政殿都跟着遭殃嘛。
“诶哟,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六禄往后退着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一抹素白,勤政殿后妃不能随便来,他赶紧抬头,惊呼出声,公主在这里,那泰由这是宣旨宣去哪了?
业元帝原地踱步的脚一顿,满心的郁闷瞬间被担忧取代,也许泰由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反正他这个为父的是放不下女儿的,先前堵着什么气一下子也忘了,大步从书桌后头绕出来,“沐瑶你胡闹!大病初愈怎么跑出来的?!大玉小玉是怎么照顾你的?长乐殿那么多下人,朕瞧着都不想要脑袋了!”
业元帝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不到如今的苍沐瑶,灵秀如精灵般的女子挂上甜甜的笑意,“父皇,儿臣来给您请安,看见您儿臣才总算安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