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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在裴宣和高氏自小不和的时候,他便该察觉到的。可那时,连高家来劝和的人都只道是因为他那时宠幸一个妾室,犯了高氏的忌讳,让她觉得这个儿子与她相克,才闹出这么多事来。
    再加上高氏笃信佛法,时不时地请和敬师太上门,一来二去,他便也接受了这个有些滑稽的缘由。
    高氏看着他:“国公爷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让我好受?”
    “你我的二儿……”英国公顿了一下,“出生时因为被异物噎着,没能及时发现,接生婆将他抱出来没过多久就没气儿了。至于宣哥儿……是恰好那时出现,有人委托我照料一二……我想着他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婴孩,或许你认不出来,便将他抱了来,想瞒住你,免得你伤心。”
    高氏怔怔地望着他,忽地退后几步。
    “不可能!我明明听见二儿哭了,好大的声音!裴宣必然是你和哪个女人生的,你休要来蒙骗我!你故意害死了我的二儿,你还坐实他害死了老大,好让他承袭你的爵位……”
    英国公变了脸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高令月,你便是这般想我的!”他神色难看至极,气得直笑:“你若是不信,我指了二儿的坟告诉你,你去请人去验尸!我打了珍贵的冰晶棺,这么多年兴许都没化骨,你亲自去瞧一瞧,是我捂死的还是怎么死的?”
    高氏望着英国公发怒的样子,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
    她只是一时无法接受,她恨了那么久,拉扯了那么久的真相,原来是好的一面。
    那她这些年,打碎牙齿和血吞又是为了什么?
    她千方百计地劝自己要尽量容忍裴宣这个出色的英国公继承人,为裴家和高家谋取更多利益,不惜忽略自己每每看到他心就汩汩流血的事实,又是为了什么?
    她忽地就止不住泪意,几息的功夫,已经是泪流满面。
    英国公见她这样,满腔被冤枉的怒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坐下来搂着她叹了口气道:“令月……我当真不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这般煎熬。我还以为,你只是为了我当年宠那个妾室,在同我置气……”
    高氏在英国公怀里哭得抽不上气,半晌才道:“当真不是你和那个贱人生的?”
    “……不是。”英国公苦笑一声:“我可以用裴家的列祖列宗来发誓,也能用我自己来发誓。我若是骗你,即刻死了也无妨。”
    高氏这才信了,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被人搅得失了心智,又被孕时的妒火闹得对枕边人没了半分信任,才会将事情往最离谱的方向想。
    当日,倘若他们二人能像今日这般坦诚相待,或许,她和裴宣,都不用过得这么苦了。
    高氏深吸了一口气,用帕子净了面,沉声道:“那,他是哪家的孩子?”
    门外,早在隐隐听到他们说要将她献给晋王之时,明舒便将下人无声地赶了出去。
    此刻,她听见里头沉默了一会儿,英国公的声音再度响起:“……是当日,郑嫔生下的那个皇子。”
    珠帘一阵摇晃。
    英国公神色一变,戒备还未上脸,瞧见来人,便是一阵愕然:“明舒丫头,你……”
    本来一脸震惊的高氏此刻也是意外,旋即面色有些尴尬。
    方才她失态的种种,是否都被她听了去了……
    “公爹与婆母方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明舒的神色却是淡然的,恍若什么都不能惊扰她脸上恬淡的笑容:“就照婆母的意思,将我送到晋王那边吧。”
    高氏神情讪讪:“那不是方才我不知晓……”
    她是打着保全康哥儿的主意,亦有排揎心头那因裴宣骤死,无法消遣的恨意的念头,口不择言地在与英国公的争吵中提出了这么荒谬的建议。可现下既然知道了当年的事另有隐情,便没道理再提起。
    如今被陆明舒当着面说出来,她简直赧然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觉得她是在嘲讽她这个做长辈的不慈。
    陆明舒却摇了摇头,坚定地道:“这不是我的气话,我是真打算这么做。”
    英国公一愣,旋即有怒容:“宣哥儿才出事……”
    他没想到,这素来瞧上去温婉贤淑的儿媳妇,竟然这么急着去攀晋王的高枝!
    “公爹不要胡说,夫君答应过我,会安全回来的。”她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带着坚定与凶戾。
    和女人说的情话,岂能当真?
    “那你这是……”英国公越发觉得匪夷所思,张口结舌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意图。
    明舒笑了笑:“公爹的兵马,大部分不是在城外么?”
    她捏着袖口里冰凉的金属,指腹无声地摩挲着。
    他留下它,是想让她在危难之际能保全自己。可城内的人手,掀不起大的风浪。这京都,也不能沦为晋王的地盘。
    “你想出城?”他皱了皱眉头,“可晋王未必会出城,他只要能行刺陛下,将陛下的死弄成意外,他再稳坐京都,不让外头的人知晓,旁人,恐怕也只以为他是顺承了皇位。”
    明舒想了想,摇头道:“不,晋王殿下一定会亲自去见陛下的。他还有话和陛下说。”
    如果照寿清的说法,他们的猜测多半便是真相。苏氏没死,陛下自然也暂时不会死,晋王的心结,或许需要他们二人一同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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