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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姜娆终于盼到了阿姐归家,她当即克制不住内心喜悦,急忙跑去门口相迎。
看着阿姐举止端庄地从马车上提裙迈下,一举一动尽显大家闺秀之仪,姜娆脚下奔跑动作突然一顿,脑海里莫名闪过前世,她与阿姐最后一次相见的场景。
那时姜媛被情所伤,因是未出阁便与一书生相好,贵女名声被侮毁殆尽,为了不影响姜娆的前程,姜媛便决绝与侯府划清关系,从此削发为尼,余生常伴青灯古佛。
分离那日,她亦是从侯府门口送别长姐,两人从此再不复相见。
可如今再一细想,她阿姐从小受宫中嬷嬷教导,自幼便将礼仪功夫习得熟练,女德女戒更是烂熟于心。
如此知礼守礼的阿姐,又怎会愿意为了一书生,不顾家族名誉,未出阁前几就赔上女儿家最珍视的清誉?
“娆儿,阿姐只离开了不足半月,你就足足瘦了这么一大圈?”
姜媛怪罪的声音将姜娆的思绪拉回,反应过来时,阿姐已经凑上前来,一脸的担忧不满。
姜娆则看着眼前这张骨肉至亲的鲜活面庞,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自己真的重新回来了,一切尚存生机。
“阿姐……”姜娆再忍不住满腔委屈,奔上前去哭着抱紧姜媛,嘴里喃喃地道,“我好想你们,又担心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好怕一觉醒来你们又会离我而去。”
“莫不是真的烧坏了脑袋?”姜媛担忧地抚了抚姜娆的脸颊,接着抬眼往她身后瞧去。
后面的春杏会意,赶忙解释,“姑娘身体是无碍了,只是……只是偶尔会说些胡话。”
姜媛放下心来,只以为姜娆是过于想念家人,“娆儿放心吧,如今我朝将士边关大胜蛮军,爹娘和铭儿差不多半月后就能抵达京城,我们一家很快便能团圆了。”
紧接话音一转,姜媛又恢复了身为长姐一贯的威严,“所以,你若不在半月内把肉养回来,爹娘该说我这个长姐在家,虐待幺妹了。”
“才不会。”听阿姐故意逗笑,姜娆愁容散去,脸色终于见了喜色。
晚饭过后,姜娆又独自去了阿姐的住处,琬琰居。
有些话,白天当着众多下人在,自是不方便多说,太子多年运筹帷幄,说不定侯府内早已布下东宫眼线,此刻便已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现在家中,除了阿姐外,也只有春杏和小桃能值姜娆信任。
到了阿姐房中,姜娆假意环视一圈,然后故意扬声说道:“翠苹,月梨,我有体己话要同阿姐说,你们两个先出去吧。”
月梨正欲恭敬退下,翠苹却忍笑调侃了句,“从前姑娘们有事绝不避着我们几个,如今都长大了,是有女儿家秘密了呢。”
姜媛忍俊不禁,“行了,不许打趣娆儿。”
见月梨、翠苹退下,姜娆脸上羞赧的神色顿然消失,转而换就一脸忧色,姜媛立即察觉,握上姜娆的手安抚。
“你有何事,可说与阿姐听。”
“阿姐。”姜娆顿了顿,再开口时,眼中已尽是坚决,“娆儿不想嫁入东宫。”
姜媛惊得皱起眉头,下意识环顾四周,而后赶紧压低声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当然发生了什么……他东宫之主害得姜氏满族被诛,男儿含冤赐死,女眷受辱自尽,他们之间此生已是仇深似海,又如何能再论嫁娶?
可是,这一切又如何能说与阿姐听。
末了,姜娆只是摇了摇头,解释说:“娆儿只是盼望能寻得一位自己真心爱慕的郎君,不管他地位如何,或者家世尊不尊贵,我都不在乎。”
如果彼此不是真心交付,宫门侯府,宅大心空,又究竟好在哪里。
姜媛思索着姜娆话中的言外之意,半响,突然半捂住嘴巴,恍然大悟似的地开口,“难不成你心中钟意之人,是宸王殿下?”
“怎会……”
那位二皇子常年不在京城,她甚至连人家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何来钟意一说?
姜娆正欲开口否认,却听阿姐已然在认真分析。
“宸王殿下的母妃是宫婢出身,他无母系力量可依,身份自是不如太子尊贵,不过宸王殿下天资极高,又能文能武甚得陛下喜爱,如今除了太子殿下,宸王也算得是京城贵女最心仪的男儿了。”
姜娆无奈赶紧将其打断,“阿姐,我方才说的无论身份地位如何,不是定要在皇子之间做比较。”
“既不是皇子,那莫不是哪家伯爵府的世子?”
姜娆一下被问住了,她此番重生回来,一心只想着如何避开与太子的婚约,却没仔细思虑过,既非太子,当择何人。
姜家世代握兵戍疆,只要兵权还在,即便万般周折终使婚约被废,可太子仍会介怀忌惮。
若将来当真是穆凌继承大统,恐怕新君立威,首当其冲便是立在是她姜家。
所以,若想真正偏离原轨,保侯府安宁,她就必须寻一位,将来太子不能惹,又不敢惹的厉害人物来庇护。
北倾王,陈敛。
姜娆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名字。
上一世,太子穆凌在她临死前,曾得意扬言自己因招揽了北倾王而实权大增,姜家不再是他背后唯一的军事拥护者,所以被他残忍反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