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连忙道:“嫂子,瞧你说什么呢,大伯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会照顾好裴砚的。”
黄氏的眼中淌下一滴泪:“你们也知道,裴砚虽是我和你们大哥捡到的孩子,但这些年我们早把裴砚当成亲生的了,一切……麻烦你们了。”
屋外的裴砚听到这句话浑身一震,他的手紧紧攥起来。
原来他竟然不是父母的亲生孩子,而是捡到的?
他还要再听下去,不过屋内的谈话已经结束了,叔父叔母也出来了,他知道母亲怕是要咽气了。
裴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回到屋子里,然后跪在榻边。
黄氏的手很颤抖,她轻轻地抚着裴砚的脸,一句话也没说。
裴砚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他忽然明白了,他再执着于是不是父母的亲生儿子有什么关系呢,在父母心里,他就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裴砚知道黄氏是放心不下他,他抬眼:“娘,你放心,儿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黄氏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黄氏的丧事在裴志和余氏的操办下顺顺当当的完成了。
裴砚也跟着裴志夫妇回了他们的家。
余氏是个很妥帖的人,她帮着裴砚把房间都安置好,就像是母亲一样对待裴砚。
裴砚自然能感受到余氏的好意,可他终究有些融入不了。
就连迟钝的昭昭都发现家里的这个新成员心情似乎很不好,这段时间的裴砚一直阴沉着脸,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致,不过也是,他母亲刚刚去世,一时之间转圜不过来也是有的。
昭昭靠在余氏怀里:“娘,哥哥怎么样才会开心啊?”
余氏摇了摇头:“娘也不知道,不过随着时间久了,裴砚应该就会把这一切都放下了吧。”
余氏看的清楚,裴砚这孩子是个心里极有成数的,裴砚甚至不像个孩子,浑似个大人一般,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裴砚。
倒是昭昭很担心,昭昭不懂得那么多道理,她只知道,如果是她再也看不见她娘的话,她也会很伤心的。
昭昭想,也不知道哥哥背地里有没有偷偷哭。
这样想着,晚上时昭昭偷偷潜去了裴砚的房间。
她不敢推开门,怕吵醒裴砚,就想从窗缝里看一眼,只是她人小个子矮,要踮起脚尖才能看到。
这样来回动作,自然免不了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昭昭没发觉,还在那里努力踮起脚尖往里看,她还要再往里看,窗子就被打开了,她和裴砚四目相对。
昭昭很不好意思,她悄悄地道:“哥哥,我吵醒你睡觉了?”
裴砚摇头:“没有,”他本来就睡不着。
昭昭松了一口气,没吵到哥哥就好。
裴砚低头:“你怎么来这儿了?”
昭昭抿着唇:“我就是想来看看哥哥有没有偷偷哭。”
她现在还不太懂得撒谎。
裴砚难得的被昭昭逗笑,真的还是个小孩子:“我没有偷偷哭。”
总在这儿隔着窗子说话也不算一回事,裴砚让昭昭进屋里来。
昭昭径自走到榻上:“哥哥,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好了,我看你到底有没有偷偷哭。”
裴砚哭笑不得,只好也跟着躺到榻上。
两人都是小孩子,自然没有那么多讲究。
昭昭握住裴砚的手:“哥哥,你别再难过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等日后咱们两个一起长大,一起念书,好不好?”
裴砚没说话。
他想,昭昭就像阳光一样,永远都不会不开心。
有这么个妹妹挺好的,虽然他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裴砚捏了捏昭昭的脸蛋:“别说话了,小孩子要早些睡觉。”
昭昭回道:“哥哥也是小孩子,你也快些睡觉。”
两个人一起睡着了。
第二天,余氏就隐约发现了裴砚的变化,没有那么孤独阴鸷了,她知道这是个好变化。随着时日变长,裴砚终于一点一点的接受了这个家。
裴志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后来裴志知道他于科举一途无望,就在镇上教几个孩子念书过活。
裴砚和昭昭也跟着一起读书。
白天,他们一起用早膳,一起读书,晚上,两个人回来一起写课业,闲暇时就在一起玩儿。
昭昭总是夸他:“哥哥,你读书好棒啊!”
裴砚实在太聪明,比他同龄的孩子都要厉害,那些书几乎只要他看过就不怎么会忘。
裴砚也夸昭昭:“妹妹你也很厉害。”
昭昭念书虽然没有他那么好,可昭昭的字却是不错的,而且昭昭每天都坚持练字。
日子就这样过着,裴砚以为他会和昭昭这样长大,他的世界里终于有阳光了。
可天不遂人愿,变故还是发生了。
那是在昭昭九岁的时候,他来这个家里两年多了。
余氏忽然患了病,且来势汹汹,裴志很着急,他请了镇子上的大夫来看,大夫都说回天乏术,裴志想要带余氏去洛州城里看病,那里繁华,说不定大夫的医术也更高。
余氏却不同意,她对自己的身子有数,她知道自己要死了,而且她这病已经花了不少银两了,他们家本来也没多少钱,就是勉强过活而已,她不能再拖累这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