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商当然要讲信用,锦绣坊并没有赖账。石聆正儿八经地盯着她,一双眼睛认真又严肃,好似听不懂话的人是他,而她在耐着性子解释。这里的老板已经说了,有钱,并不是没有。
孙少爷看了看王莞,摇头:可是这位姑娘我们之前从未见过,她看起来似乎对经营之事一窍不通,泰和商行又如何能相信她的话?
石聆颔首,似乎觉得他说得有道理。
原来如此,是缺乏信用。
这是人之常情,没关系。讲道理就好,讲道理就可以沟通。
那这样,石聆走到货架边,指了那批云锦缎,语出惊人:这批货,你们拿回去,作为信用。
孙少爷和刘掌柜对视一眼。
姑娘此话当真?
不行!腊九挡住,聆姑娘,这批货不能给他们!
行商要讲信用,石聆强调着,对腊九正色道,欠债还钱,这是我们理亏。
可是还没到结账的日子,只要掌柜的回来
你们掌柜什么时候回来,是你们的事,别人想等便等,不相等自然就不用等。石聆道,这批货且给他们拿去,等你们掌柜的回来,还了账,再拿回来便是。
拿、拿回来?腊九一愣。
孙少爷却立时顿悟:姑娘的意思是,用这匹云锦缎做抵押?
倒也不失为一个方法。从前也有以货抵款的前例,只不过如今闹成这样,再强行拿走锦绣坊的货,脸面上有些不好看。
是,你们不放心,便把这些拉走。五日后,钱给你们,货还回来。当然,若是货物有失,或者货物有损,你们也要有相应的赔偿,按原价十倍偿还锦绣坊。
十倍?
刘掌柜惊得长大了嘴。
不用担心,反正这应该是我们两家最后一笔生意了。不理会孙少爷脸色微沉,石聆道,锦绣坊的云锦缎,从今往后不会再出售给贵号。信用是双方交付的,你们不愿意相信锦绣坊,锦绣坊也同样不再相信泰和商行,不愿意再做泰和商行的生意。不知我这样答复,贵号是否满意?
这孙少爷居然有些犹豫。
原本他也觉得这锦绣坊活不过下月,早些把钱收回来也好。只是云锦缎的销路他也不得不考虑。锦绣坊的背景,他其实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才对这位东家姑娘有几分客气,只是王家产业都在京城,锦绣坊应该早成了弃子。怎么如今看着样子,倒像是还要经营下去?
原本人家也没说不还钱,他们这样把货拉回去,却又不能脱手,只能占着库房。若五天后是锦绣坊真的送了银子过来,随随便便找个茬,告他们一个货物折损,他们不是吃了个哑巴亏?即便货物被他们完好无损的带回去,泰和商行也平白地担了一次风险。锦绣坊如果不关门,闹成这样实在得不偿失。他初接手商行,便闹出这样的局面,恐无法向祖父交代。
本来嘛,他就没想这样的,毕竟还没到收账的日子,他们家也不占理,现在好了,进退两难。看着那姑娘淡定的神色,孙少爷不禁有些闹心,再瞧那姓刘的小胡子就越发来气。
都是这孙子惹出来的事!烦!
☆、4、无事
孙少爷最终选择了最稳妥的办法,和石聆约好五日后结账,至于云锦缎,到时候再拿也不迟。
虽然双方一度闹得很僵,但是这位孙大少还是企图营造一个友好的洽谈氛围,带着微笑离开锦绣坊,临走前还和石聆好一番热络,仿佛才谈成一桩十分满意的生意。这就是生意人,脑子要得,脸皮的厚度也同样要得。
看着泰和商行的人浩浩荡荡离开,腊九不由松了口气,再看向面不改色的石聆,眼神就完全不同了。他刚想过去好好表达一下自己的崇拜之情,就见一个水绿色的人影蝶儿一样飞扑了过去。
聆姐姐!王莞梨花带雨地抱着石聆,使劲儿把眼泪往她身上蹭,聆姐姐,我害怕,呜呜呜,袁清哥哥要是不回来怎么办?我什么都不懂,呜
石聆腾出一只手安抚王莞,又看向腊九:袁掌柜五天后会回来吗?
腊九一脸心虚。
聆姑娘,其实其实我刚才都是编的,袁掌柜一个月也就在店呆几天,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我也不知道哇!
王莞一听,简直要晕过去了,立即又要在石聆怀里水漫金山,却感觉到石聆胸腔轻轻震了一下。
怎么?刚才聆姐姐好像是笑了?
王莞抬头,见石聆脸色居然真的缓和许多,眼神里看着腊九还隐隐有赞赏之意。
她说道:你做得很好,就该这样。
商场如战场,兵不厌诈,做生意的,哪能老是讲实话。
聆姐姐,现在可怎么办?
自从石聆开口,王莞就好似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红肿着眼睛,也不理会奶妈的劝言,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石聆。她总觉得,袁清哥哥不在,石聆就是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了。毕竟石聆救过她,而且就在之前,在那几个泰和商行的坏人面前,她的聆姐姐表现得是多么威武不屈,多么机智过人啊!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如果这个世上除了袁清哥哥还有谁能帮她,那一定就是石聆了,石聆就是老天爷派来救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