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嗓音低沉,总喜欢懒洋洋地拖着腔调,听起来温柔磁性。
“她太乖了,不忍心。”
迟宁的笔顿在卷面上,划出一道细细的线条,有些突兀。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卷子一角已经被冰化的柠檬茶洇湿了。
她才反应过来,她走神了。
迟宁揉了揉太阳穴,她真不知道薄知聿到底是走哪个路线的。
说他不吓人吧,动一下就全场无声;说他吓人吧,他又好像是温柔的那类,接奶茶的时候她犹豫了下,他便能猜到她不喜欢,问她想喝什么。
又譬如刚刚的维护。
好难搞,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一点都不好糊弄。
如果他要再疯一点,就好了。
她叹了口气,拿出张新的竞赛卷子,继续做题。
迟宁没想到的是——这个再疯一点,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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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宁刷完竞赛题已经是晚上两点了,柠檬茶喝完了,她打算下楼倒水。
房间外还是开得暗乎乎的,幽幽绿黄笼罩的光,她刚走出来就有股冷风迎面袭来,梅雨季浸润青草后的味道。
下雨了。
客厅桌面上躺着歪七扭八的啤酒瓶,浓重呛鼻的烟酒味成了香氛,她依稀能看见在空气中腾升的薄烟。
一缕一缕,散在安静里。
门口隐约有撞击的声音,迟宁以为是薄知聿回来了,走过去开门。门没关紧,昏暗的光影一路流淌到她的脚边,模糊不辨,影子扭曲地不像人的身形。
迟宁突然冒出一句薄幸的声音,让她晚上怎么都不要出房门。
这想法在脑海里短暂停留片刻,她对上一双灰蒙蒙的眼睛。
“薄先生?”
无人回应。
迟宁手心发冷汗,顺势握住门边,门的温度似乎冰凉得渗人,细碎的雨滴形成细密的针脚拍打在她的指尖,触感黏腻丝滑。
周围太暗,她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只是觉得雨下得太大了。
“轰——”
惊雷炸裂在眼前,银白的光似要将这个世界劈得四分五裂。
迟宁瞳孔骤然放大,和她对视的那双眼,冰冷如死物,幽幽地吐着信子。
她才发现刚才碰到的不是门,是蛇皮!
从爬山虎那盘踞着的蛇身,在顺着门衍吊着的蛇头频繁朝着她吐舌,像遇到食物,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拆吞入腹。
“嘶——”
活的。
蟒蛇。
她是在跟蟒蛇在对视。
薄幸说过,他差点被勒死过。
迟宁下意识往后退两步,男人的声音从蛇身后传了过来,漫不经心的。
“过来,没让你吓她。”
“……”
还在吐舌头的蟒蛇悠悠从门边退开,蛇身很长,等它挪动完迟宁才觉得自己的呼吸功能苏醒,她慢慢喘着气。
男人轻笑着,音色缱绻,“抱歉,我的宠物吓到你了。”
养只蟒蛇当宠物。
薄疯子的思维有够出其不意的。
迟宁缓过劲,才发现等她的惊喜不止是这一只蟒蛇这么简单。
还在笑着的男人站在树底下,昏暗的雨幕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但没模糊掉地上的斑斑痕迹。
潮湿季节的雨和各种恶心的味道呛入鼻息,并不好闻。
边上还有个人在苟延残喘,似败柳飘絮。
迟宁眯着眼辨认了一会,那位花衬衫同志。
下午还在和薄知聿白涂他们坐在一起喝酒聊天,现在就在这儿上演电锯惊魂的现场了。
而始作俑者——
迟宁视线不自觉的落过去。
男人轻笑了声,似乎一点都不在意她还在这儿,弯起桃花眸,吊儿郎当地看着她笑。
“小朋友,哥哥好看吗?”
花衬衫跟个丧家之犬一样的人趴在地上,断断续续地朝着她喊。
“救、救我……跑……”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他一说这句话迟宁就听出来,下午想方设法要吓她的人里,这个人也有一份。
她可不关心事情是为什么会发展至此。
她只知道她不是什么以德报怨的好人。
薄知聿语气平淡,“送他出去。”
话音刚落,和她对视的那条蟒蛇已经缠着地上那个人的身,一圈一圈的,像在准备要拆封的惊喜礼物。
迟宁能感受到薄知聿打量着她的视线,男人眼底都是兴味,饶有兴趣地问:
“要跑吗?”
未动的蛇头还在看着她,嚣张无度。
——仿佛再说,她就是下一个。
这场雨下的她烦了,迟宁没什么情绪。
“不要。”
薄知聿淡笑了声,似乎是觉得她的态度好玩儿。
迟宁刚想说话,男人的虎口压在她唇瓣,拇指用力摁在她的脸颊,将她细碎的话语掐灭在疼痛中。
毫无理由,也没人能预测到的动作。
绝对的力量和速度压制,根本不是迟宁这个量级能比的。
只要他愿意,这只漂亮的手还能轻而易举地掐住她的颈动脉,像掐死一只螳臂当车的兔子。
他俯身对视上她的眼,含着浅浅的笑意,腔调愈发慵懒。
“小阿宁,真不跑啊?”
他这样阴晴不定的人,谁知道下一秒是要逗你笑还是要你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