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杜涣刚接受了内阁的调任,带着妻儿离开了北京,前往广东任市舶司提举一职。虽说只不过是小小五品官,却掌观着海外贸易查禁、课植等事。与商贩打交道,正是杜涣最拿手的。
沈嘉调杜涣去管市舶司时,便相信他能够在广东干出一番大事,能够让大梁的国库日益充盈。可他才去了几个月,难不成已做出成绩?
“猜错了,不是他。”萧翌笑道,“虽说杜涣这次也不错,评为中等。但这位乃是上等,朕打算召他回京、入阁。”
“入阁?”沈嘉一惊,现在内阁只有三人,的确需要填补新人了。只不过沈嘉百思不得其解,这位能够有资格入阁,又是自己故交之人,到底是谁。
萧翌见他想了半天没猜出来,便不再为难他,揭晓了答案:“是陕西知府黎元裴。”
“黎兄啊。”沈嘉恍然大悟,欣喜道,“我好久没和他见面了,没想到当年京中一别,还能再叙。”
“说起来去年去清水县时,看那边百姓能送你肉和蛋,就知道他们日子过的不错。”萧翌摸着厚厚的官员考核册子,感慨道,“陕西这些年在黎元裴的治理下,确实比以往富裕多了。”
这样良心的父母官,确实有资格入阁理事。
除了召黎元裴入京外,陛下同时还下旨让十几位考评优异的官员进京面圣。沈嘉想起自己与萧翌爱情的开端,便是源于清嘉二年的那次面圣。否则以他当年的品级,不知多少年才能升官,多少年才能调入京城。
可自从那次之后,陛下很多年再未召外官进京。果然他和他乃是上天注定,机缘巧合。
“想什么呢?”萧翌出声打断了沈嘉的遐想,偏头看他。
沈嘉笑了笑,“在想清嘉二年,那时候你为什么突然召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外官入京呢?”
“这事啊……”萧翌回想起往昔,笑道,“那年外察的成绩其实很难看,只有少数人得了上等。朕看到官场如此腐败混乱,已有变法的想法,故而需要些能干的新人进入朝堂。”
“于是,你就把评为上等的官员都召入京?”
萧翌看着他,但笑不语。
谁能想到,不仅收获了能干的变法官员,还能收获爱情。
黎元裴进京的时候,沈嘉专程去城门口迎他。自从清嘉五年黎元裴调任陕西后,沈嘉已经有六年没见过好友了。那时候他去黎府替好友送行,没想到一别经年,如今终于等来了重逢的这一天。
沈嘉在城门口等了又等,盼了又盼,可算看见了黎府的马车。作为陕西的知府,黎元裴依旧很低调,只带了几名随从,坐着马车入京了。
“黎兄。”沈嘉主动唤他,当街拦住了知府大人的马车。
黎元裴掀起车帘一看,大吃一惊,“沈兄!”
沈嘉朝他微微一笑,拱手道:“好久不见了。”
“沈兄快上车来。”黎元裴打开车门,亲手扶他进来。二人坐定后,彼此相看,含泪不语。
“黎兄,这次回京可是有件大好事等着你呢,哭什么?”沈嘉调侃了一句,打破车内沉闷的气氛。
黎元裴擦擦泪,感慨道:“我没想到你会来城门口等我,如今你可是堂堂首辅……”
“别别别,可别这么说,都生分了。”沈嘉不满的打断了他的话,“黎兄啊,无论过去多少年,我们的身份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永远记得咱俩在六科共事的情分。”
那时候二人都是小小科官,沈嘉刚入京,人生地不熟的,全靠黎元裴好心的提点。此等恩情,无以为报。
“沈兄啊,虽然我身在陕西,可没少听你在京城的故事呢。”黎元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听说你和陛下……你们两个……那个了?”
黎元裴说着,还伸出手用两拇指相互顶一顶,脸上露出色色的表情。
沈嘉咳嗽一声,不自然的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沈兄,你胆子真够大的,当年我都没看出来。”黎元裴又问道,“是从什么时候……”
“大概是……清嘉三年吧。”沈嘉含糊道。
“居然这么早,沈兄你瞒得我好苦啊。”黎元裴作势锤了他一拳,“那年听说了陛下和你的事情后,我吓了一跳,完全不敢相信。后来你和陛下都没有否认,韩兄又离开了内阁……”
提及韩昌,沈嘉脸色一暗,吓得黎大人也不敢继续说话了。
谁都知道,当年韩昌是被沈嘉逼走的。
“我……对不起韩兄,不知道他在家乡过的可好?”
“挺好的。”黎大人安慰道,“如今他在家里读书写字,含饴弄孙。偶尔和我通几封信,聊聊风流之事。”
沈嘉听后便放宽心了,笑道:“韩兄依旧如此风流,不知又纳了几房小妾。”
“哎,毕竟老了,哪来的精力啊。”黎大人也笑道,“况且孙子都有好几个了,哪有空纳小妾啊。”
说话间,车子快到了宫门口。沈嘉看向窗外,想起那年他从杭州回来时,韩兄和黎兄还叫他一起喝酒,替他接风洗尘。
可如今,三人已少了一人了。
马车在宫门口前停了下来,沈嘉带着黎大人领了牙牌。再次踏在紫禁城的地砖上,黎元裴看到阔别已久的红墙金瓦,感叹时光匆匆,转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