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提着小箱子小跑而来,拿刀破开李修戎的软甲后,用剪刀剪开衣服,露出他的胸膛。
决明撇过视线,不忍直视。
军医就着火盆用药草煮了一锅水,凉了凉后,让决明过来按住李修戎的手,慢慢清理李修戎胸口周围的伤。
“这伤看着凶险,还不是最严重的。”军医边擦边说:“箭入胸口寸许深,割开取箭。”
寸许深?决明试探着看向离休的胸口,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黑黄的药汁在皮肤上,箭柄周围的肉往外翻,还渗着血。
不忍直视。
决明深吸一口气,光看着就觉得疼……李修戎他是怎么抗了这么久的。
军医动作很麻利,等药汁涂完,银刀消毒,在剑柄周围划了两道小口,将箭取出扔一边,用酒冲了一下伤口后,用银针串了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将李修戎胸口的伤给缝好。
最后撒上药粉,包扎好后,提着小药箱说:“好了。”
军医匆匆地离开李修戎的军帐。
李修戎不知是疼的还是实在撑不住,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决明烧了一盆水,坐在床边,拿起剪刀把他沾了血污的衣服剪开丢一边,拿热汗巾替他擦干净后,盖上被子。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醒。决明起身离开,片刻后,李迪急冲冲地跑过来,口呼李修戎的名字,掀开帘子一看,孙子躺在床上睡着了。
李迪坐在床边撩起被子看了一眼,受伤的位置正是心口。
伸出手在他鼻底探了探,李修戎呼吸平稳,李迪放下心,静坐片刻后,留了个兵卒在一边照看,接着处理军务。
等决明再回去探望时,已是天黑,李修戎睡醒了,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见决明进来,嘴一扁,歪着要起身,右手颤抖着捂向胸口,“疼。”
决明忙走过去按住让他躺下“想不想吃什么?”
李修戎摇摇头,看着决明在一边折腾着倒茶,心中十分安定。
决明端一碗茶坐在一边,等茶凉的功夫,又去瞅瞅李修戎。
能看到决明,伤口的疼似乎都可以忽略,李修戎表示十分受用,恨不得就这样一直躺下去。
被他直盯着看,决明不自在地起身,“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哎——”李修戎来不及挽留,决明已经快步走出去了。
只恨帐篷太小,李修戎躺在床上磨牙,又感到心口开始发疼了。
疼也值得,那箭是朝着决明的脑袋射过去的,若不扑上去,自己会后悔一辈子。
李修戎闭上眼,习惯性地去摸摸胸口挂着的坠子,摸了两下却发现坠子上有一道深深的沟壑。
把它从被子里掏出来,李修戎抬头往手上看,五彩的珠子上面新添了一道白色的划痕。
是箭划的?李修戎把珠子平放在身上,长度的确是在伤口附近。
应是它挡了一下箭,才没让箭入肉太深。
可珠子上也有了划痕,这是决明送的珠子,李修戎攥紧珠子,忽然感到手中水滴状的珠子变了。
摊开手,彩色珠子莫名地地碎成了齑粉。
决明端着一碗粥进来,见李修戎愣愣地看着手,“怎么了?来,先喝粥。”
“你给我的珠子碎了。”李修戎把手伸了伸,决明吓了一跳,忙放下碗,握住他的手腕,将玻璃粉倒在衣服上,小心地吹了吹李修戎的手,“你没受伤吧?”
李修戎摇摇头,决明松了口气,揪着衣服把玻璃粉倒出去,回来扶李修戎坐起来。
李修戎上半身还光着,暴露在冷空气中,上下牙直打颤。
“你衣服在哪放着?”决明边问边瞟了一圈,军帐就这么大,很快发现角落有个小木箱,“在这儿?”
李修戎嗯了声。
“那我打开了。”决明伸手去开箱,李修戎忽然激动地坐直,疼得捂住伤口位置,咬牙忍着,说:“等等!”
“嗯?”决明从箱子中扯出一件棉衣,两封信随着棉衣掉出。
弯腰捡起来,决明看到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
李修戎整个人都开始不自在起来,“咳咳!”
决明把信塞回箱子里,拿棉衣给李修戎披上。
“你要看也可以……”李修戎的眼神开始飘忽,“反正是写给你的。”
“那怎么没寄出去?”决明问出口后,转念一想,自己先前都在海上,就算寄出应该也收不到。
“忘了我不在家了。”决明端起粥,在李修戎期待的目光中放在他的手上,李修戎失落地盯着粥。
决明:“现在我回来了,有事可以当面说了。”
李修戎点点头,左手护着粥碗,右手拿着勺子往嘴里送饭,边瞟两眼决明。
喝完粥,李修戎又平着躺下,见决明要走,捂着心口哎呦哎呦喊疼,决明无奈的端着空碗坐在床边说:“我要出去看看,说不准还有别的事。”
“那你走吧。”李修戎依依不舍地目送决明离开,放空自己看着帐篷顶。
——伤口真疼,怎么这么疼。
——刚才都没这么疼!
李修戎伸手摸脖子,摸到一根空落落的绳子,忽然觉得伤口史无前例的疼。
夏军突袭过后,山中的武器要回收,战友的尸体要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