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余夫人来说,纳一个原本跟自己丈夫青梅竹马,差点儿代替她今日的位置嫁进来的人为妾,让她每日出现在自己眼前,跟自己的丈夫再续前缘,是一种折辱。
对朱氏来说,堂堂书香门第,举人老爷的嫡女,却一朝成为别人的妾室,自然也是一种折辱。
余夫人却冷笑出声,脸上满是讥讽。
“你觉得是折辱,别人可不一定这么觉得。”
“朱氏的爹娘原本并不同意她来做妾,是她自己非要来的!没有人逼着她上那顶小轿,是她自己哭着喊着非要来给你做妾的!”
余泽安砰的一声一拳砸碎了落地罩,额头青筋暴起:“住口!”
余夫人却仍旧仰着下巴,嘲讽道:“你喜欢的,也不过是个只配给人做妾的女人而已!”
余泽安双拳握的咯吱作响,扔下一句“你别后悔”就走了,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朱氏身边与她圆了房。
朱氏与他青梅竹马,自然知道他情绪不对,咬着唇在他身边哭成泪人,身上满是青紫的痕迹。
若换做以往,余泽安早已去安慰她了,可今日他却觉得心头像是被压了个秤砣似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坐起身让下人来给朱氏清理了,自己披上衣服便去了书房。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余泽安没有,余夫人没有,朱氏也没有。
他们一个以为自己从此之后便放下过往,和余夫人开始新的人生了。
一个以为能和丈夫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另一个以为自己只能随便找个人嫁了,再也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
结果最后三人却纠缠在了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
朱氏与余夫人的性子不同,柔柔弱弱的,这辈子做的最大的事就是求着父母让她能和心爱的人重聚。
可她来了之后才知道,父母说的没错,有些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便回头也不可能跟过去一样了。
他心爱的那个男人本就是个有担当的人,就算娶的妻子不是自己所爱,也不会亏待人家,更不会因此就跟曾经爱慕过的人纠缠不清。
何况她看得出来,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那个人,再不像从前那样心里眼里只有她了。
“那后来呢?”
宁玥问道。
“后来……夫人原谅先国公了吗?”
应该是原谅了吧?不然怎么会有第二个孩子?
“后来啊,”徐妈妈继续说道,“后来先国公虽然对朱氏照顾有加,但再也没进过她的房,每日回府就来找夫人,想跟夫人道歉。”
“可夫人性子拗,哪肯听他说话,根本连见都不见他。”
余泽安这样来回了一个月,余夫人始终不肯相见,这日他在门口站了许久,仍旧没能进去,最后叹了口气,隔着门扇问里面的人:“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
房中人自然不会给他回应,就在众人都以为他会像往常那样再站一会儿就离开的时候,他却一撩衣摆,当着满院下人的面跪了下去。
这动作把下人都惊呆了,有人赶忙来劝他,他不听也不理,就这么跪着。
还是徐妈妈怕惊动了族中长辈,传出什么风声对他们小姐不好,赶忙打开房门让他进来了。
但进去也没有用,余夫人在内室,他仍旧见不到。
余泽安也不多说什么,衣摆一撩又跪了下去。
如此这般往复三天,每天一回府就来跪着,跪到困了就裹着徐妈妈给他拿来的被子在门边团着睡一宿,第二日再来,这才总算换得余夫人开了房门。
余夫人打开房门却只低头看了他一眼,道:“让开,我要出去。”
余泽安哦了一声,蹭着膝盖往旁边挪,挪了一下却身子一歪直接抱住了余夫人的腿,苦着脸道:“瑾宁,扶我一把,跪久了膝盖疼。”
余夫人哪里不知道他是在耍赖,可心里的气到底已经消了大半,犹豫片刻就势伸出了手。
两人自此算是和好了,旁人都以为三天前余泽安便宿在这里了,只有徐妈妈他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知道,直至今日世子爷才算是进了房。
余夫人才刚小产一个多月,余泽安并没有做什么,只是躺在床上抱着她,一下一下轻抚她的脊背,一句接一句的道歉,说着自己的不是。
余夫人性情刚硬,但还是忍不住在他怀中流泪,呜咽着说她的孩子没了。
若说当初余泽安跟长辈争吵时一怒之下说出的那句气话是她一直不看见他的源头,那这个失去的孩子就是根本。
那是她的第一个孩子,满怀期望等着他生下来,却就这么没了,她不知道该怪自己还是怪余泽安,最终将怒火全都发泄在了他身上。
余泽安何尝不明白,只能安抚地在她耳边劝道:“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的。”
但两人心里其实都明白,即便再有,也不是从前那个了。
可是已经失去的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这件事多想也无益,只能向前看。
但还没等他们再有第二个孩子,朱氏那边却有了动静,她怀孕了。
余泽安虽然对朱氏照顾有加,但除了最初那次之后,便再也没有在她那里留宿过,却没想到只那一次竟然就怀了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