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您这是要参谁?”
陈绍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目光落在地面停顿了半会儿,才挑眉看着他道:“丞相薛继。”
刘御史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茶碗中滚烫的茶水险些溅出来。缓了缓神,才像是没听清一般又问了一遍:“您说,谁?”
陈绍不厌其烦地一字一顿又重复一遍:“丞相薛继。”
“这事儿不小,咱们接倒是敢接,只是……”刘御史话说了半截,突然停顿了,转手放下茶碗,抬起头来神情严肃地望着面前的人:“您要先说清楚,是什么事儿,真还是假。”
“千真万确!”陈绍拍案起身,拿起刚才带着过来的家谱的信件走上前递给刘御史,沉声道:“薛继,乃是罪臣姜氏之余孽。”
此言一出,刘御史惊得瞪了眼睛,抬到半空的手打着颤,半晌没敢接。
本朝的罪臣姜氏,可就只有明帝时开国大将姜氏……这案子涉及当年的夺嫡争储,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任谁也不敢轻易翻起旧账。
“刘大人这是不敢出手?”
陈绍的笑声中夹杂着一丝嘲讽,瞬间激起了刘御史的脾气。
只见他满脸不屑地嗤了一声,信誓旦旦道:“只要是真事,还没有御史台不敢参的。”
这一番话总算是合了陈绍的意,他笑意更甚,朝着刘御史拱手作揖,若有深意道:“那就有劳刘大人了。”
——
三月中旬,天气渐渐变暖,秦胥已经能起身出来走动,自然是每天都要到御书房看看折子、料理料理政务。
今日刚过傍晚,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秦胥用完了晚膳,这会儿刚进御书房坐下来没多久,就被一封御史台送来的奏疏气得咳了血。
秦胥本来想着近半年来九州无灾祸,百姓和乐、海晏升平,心中还暗自窃喜。
谁知一翻开奏折,看见的就是这惊天大案子,事关陈年旧案,甚是难办,顿时怒急攻心,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险些眼前一黑昏过去。
“张玉!”秦胥强撑着身子咳嗽了几声,然后冲着门外喊来了总管太监,吩咐道:“你去传旨,朕龙体有恙,明日休朝。”
陈绍早已经跟张玉通了气儿,此事张玉心里自然是猜到了几分,哪能让他就这么把事情按下,于是故作不解道:“陛下若是身子不适,打可以让徐大人代为例行朝会……”
怎料秦胥脸色说变就变,指着他厉声怒斥:“什么时候,朕上不上朝、什么时候上朝、谁来上朝,轮得到你指手画脚了!”
张玉心底一惊,摸不准这主子什么脾气,吓得跪伏在地,连连告罪:“奴才、奴才不敢啊,万岁爷息怒!”
“朕再说一次,即刻去传旨!”秦胥话音刚落就止不住狠狠咳嗽,他捂着嘴往后稍稍一仰,靠着龙椅闭上了双眼,压着嗓子里一口血腥,缓缓喘息了片刻。
张玉刚刚领旨离开了御书房,下一刻秦胥就猛地睁大了眼睛,冲着门外又喊了一声。
“来人!”
这回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只见他压低了脑袋欠着身子问道:“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秦胥好不容易顺过气来,指着门口,沉声道:“去,把丞相请来,快!”
第142章 秋
夜深了,薛继刚刚熄了灯准备歇下,头刚挨着枕头就被人喊起来,说是陛下召他去御书房问话。
等他顶着夜色赶到御书房时,秦胥正撑着额头靠在龙椅上小憩。
他轻声唤道:“陛下?”
秦胥睁开了眼睛,目光落在薛继身上。
“丞相来了?看一看这道奏疏。”
薛继不明所以,照他说的走上前去,捡起桌上放着的奏疏,翻开来粗略看了一眼。
只这一眼,他险些背过气去,只觉头顶上天已经塌了,仿佛置身于万丈深渊之间。
见他半晌没说出话来,还是秦胥先开口了:“你如何解释?”
薛继张了张口,却无从辩解,心知这是陈绍终于动手了,只是没想到……刚动手就来了一出釜底抽薪,叫他避无可避。
早在入仕之前兄长就警告过他,身世一事,是他的死穴,一旦暴露,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臣无从辩解。”
秦胥被噎住了,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他这话,心底是恨铁不成钢,他但凡有一句辩解、或是一句请罪,都算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偏偏他来这么一句「无从辩解」。
“这奏疏是御史台递上来的,若是他们拿到朝堂上去说,且不说群臣不会放过你,那些闲散了半辈子的王族宗亲更不会放过你,到那时,朕也保不住你。”
薛继心里乱如麻,竟想不出一点能自救的办法。他自嘲地笑了笑,反问道:“臣从未做过有损社稷之事,怎么就罪大恶极人人欲诛了?”
秦胥被这一句顶得眼前发黑,一再忍耐,猛地吸了几口气,才咬牙道:“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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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陛下又昏迷了,这一次可谓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就在他昏迷的第二天早朝时,御史台刘大人振振有词地弹劾了丞相薛继数十条罪状,也不知有几分真几分假。
正当满朝文武以为这就算完了的时候,他又掀起了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