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适,就分开了。”
吕文琦面带难色,半晌,斟酌着说:“我想,你被困在十四区那么久,换做任何人,情绪都会受影响,这个不要着急,总会好的,可两个人在一起,磕磕碰碰是难免的,要是小路没犯什么原则性的错误,就再好好考虑考虑?”
“你以前不是挺喜欢小路吗?我记得前段时间,还带他陪你回十四区过生日……有一回,你俩都在我这儿吃饭,不知道谁开玩笑,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路远说都看你,你也没否认。”
吕文琦慢慢说:“我以为你挺喜欢他的。”
所有人的谈话内容换汤不换药,认为夏昔脑子出了问题,需要心理医生。
他看着吕文琦摇了摇头,算结束了这个话题。
吕文琦还想说什么,最终没有再开口。
吕文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对夏昔讲他失联的那段时间,路远是怎么疯了一样找他的。
没说路远跟救援队进十四区以后,对着刚打捞上来穿着和夏昔一样球鞋的尸体腿软得站不住。
也没说最近路远虽然正常上班,但整个人颓唐得大变样。
其他人都说过,吕文琦没说。
吕文琦想让他好好考虑路远,但不想用路远的付出来逼他考虑路远。
海棠3号给十四区带来的影响远不止洪涝,暴雨停歇没多久,十四区爆发了大面积的流行性出血热。
这是唇亡齿寒的事情,周边几个区都在源源不断地派遣医疗队,夏昔没赶上第一批,跟着第二批医疗车到了十四区。
十四区主城区大部分路都被冲坏了,距离临时医院一公里时,车彻底开不进去,只有用沙袋勉强堆出的一条窄窄的通道。
医疗车上的东西也都只能靠人工运进去。
夏昔拎两个大箱子,里头都是消过毒的手术刀手术钳,沉甸甸得拽手。
没走多远,左手一轻,紧接着右手的东西也被来人接了过去。
路远不看他,脚步不停,跟他并排往前走。
情况远比新闻上报道的严重,病区之间间隔很远,尽量不把病患集中,医护人员也分散。
夏昔忙得昼夜不分,有时候感觉睁着眼睡着了,有时候感觉躺了五个小时都没睡着,路远只会比他更忙。
一天晚上,夏昔从最后一个病房出来,偌大的消毒室只有他一个人。
脱掉防护服,洗完澡后,从胳膊开始擦酒精,墙上的电子钟显示凌晨一点半,站在屋外的沙袋上向远望,隔壁病区也还亮着灯。本文 由公众号[秋与秋秋]分享
那么多的星星遍布天空,让人有一种天幕很近的错觉。
空气带着凉风,秋天慢慢来了,十四区的气候比别处温暖,但凌晨的温度也高不到哪去。
身后的脚步声一步两步靠近,夏昔不回头,看着远处的星空。
路远越过他又走了几步,停在距离夏昔四五米远的地方,垂在腿边的右手处有一点猩红的光亮。
路远是外科医生,手是他的职业生命,夏昔从前没见他抽过烟。
随着第三批医疗队到达十四区,夏昔接到了院里叫他回去的通知。
大多数第二批过来的医护都收到了通知,这段时间路已经修得七七八八,车能开到病区门口,等他们搬行李。
路远帮忙搬得最多,他把夏昔的留在最后,回到十一区下车的时候,能最快拿到。
交接完工作,在医大后门被蒋京的车拦住的时候,夏昔有种回落现实的下坠的实感。
他上了蒋京的车,跟在蒋京身后上楼,被蒋京推在门板上。
太阳已经落山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夏昔在黑暗中挣扎了几下,被蒋京轻易镇压。
蒋京从他身后靠过来,捏着他的下巴让他回过头接吻,夏昔闻到点很淡的烟草味。
他突然想起路远。
其实夏昔没有跟路远在一起三年那么久,之前都是路远在追他。
夏昔不擅长社交,但很擅长拒绝,他不是会跟人产生不清不楚的感情的人,但他没能很好的拒绝路远。
路远总去夏昔的科室,理由找得很高明,不会轻易使人感到厌烦。
路远总是说,让夏昔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一点时间。
他们在一起差一点不到三个月。
夏昔没对路远说过喜欢,但在这个时候,他想到在十四区的凌晨,路远手里捏了根烟,顶着一双赤红的眼问夏昔爱没爱过他。
夏昔想,爱过吧,他爱过路远。
第4章
4.
蒋京的不满发泄得非常直白,等夏昔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没命了的时候,他追究的问题才到夏昔在十四区不接他电话。
这一次需要集中处理的夏昔四宗罪,分别是出门没有报备、出门以后不回微信、打电话不接、后来索性关机。
蒋京的那个东西大得吓死人,夏昔哭得很惨,他没有这么哭过,从前也没想过会这么哭。
尊严都没有了,只知道认错和道歉,但他在蒋京手里,三番两次落到这种地步,按蒋京说,是夏昔自找的。
蒋京把他放在床上,夏昔拿胳膊和手背胡乱蹭着眼泪,很快被蒋京捏住手腕,按在头顶。
他跟着俯身,撑在夏昔上方,两张脸挨得不算太近,好整以暇地问夏昔,以后接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