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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葛老师上课也很风趣,经常课文讲着讲着,就会给他们讲故事,从某地的风土人情讲到历史典故,同学们插嘴也不生气。胡牧远很喜欢葛老师,但葛老师好像不怎么喜欢她。有时候会让她把头发梳梳,不要这么邋里邋遢,有时候经过她的课桌,会对她起毛边的书封啧一声。
    胡牧远意识不到她是班上格格不入的存在。
    她在镜子面前多照一秒都要捱骂,自然没有爱漂亮的概念。为了省时省钱,她的头发一长,就会被胡东成咔嚓咔嚓剪成参差的蘑菇,发质细软点倒还好,偏偏她的头发根根粗硬,永远不会柔软垂下,睡一觉起来总是爆炸状态,看着非常不清爽。
    她的衣服也不多,无论哪个季度,总是三两件轮换。而班上别的女生,要么是乖巧的娃娃头,要么是精致的麻花辫,要么是神气的高马尾,身上的裙子和小皮鞋可以天天不重样。
    第五章
    小女生们在一块分享贴纸也好,跳花绳也好,去小卖部也好,从来没有人想过叫她。胡牧远也不觉得奇怪或失落,她挺能自得其乐,课余时间全拿来看书。三年级的图书角里,书又多又杂,寓言、神话、成语故事、中外名著、胡牧远来者不拒,书中有生字她也不在意,反正囫囵吞枣也能看明白。
    家里的《故事会》和《知音》,胡牧远已经看过好几本,一个专门写全国各地的离奇怪事,一个专门写奇葩的情感纠葛。张茜发现她偷看后,每次去上班之前,会趁她不注意把书藏起来,越藏胡牧远越要找,看完再原封不动地放回去,页码、书的折角、放的角度,和她拿之前一点不差。
    总在昏暗光线下看书的坏处是,胡牧远近视了,和妈妈张茜一样戴上了眼镜。
    有时候看得入迷,胡牧远会忘记吃父母留在桌上的面条。等她想起要吃,面早坨成硬邦邦的一块,实在难以下咽,胡牧远就会走到二楼楼道尽头处,将面直接从窗口倒进垃圾堆。有天她刚倒完,人还站在窗边,胡东成就扛着自行车从楼梯处上来了。
    两人之间隔了一段距离,胡东成推着自行车过来,问她:“你在干什么?”
    胡牧远吓得心跳都快了,她将碗背在身后,说:“没干什么。”
    胡东成没做声。
    胡牧远走进房间,胡东成却没有进来,他在门口停好车,去窗边看了一眼,进屋时袖子已经撩起来了。
    胡牧远挨完揍,坐在桌前写周记。
    葛老师每周会布置一篇周记,这几乎是胡牧远最头疼的作业。她绞尽脑汁也憋不出几句话。
    她揉着有些肿的脸咬笔尖,没提防爸爸又扇了一巴掌下来。
    “什么坏习惯?多大人了还咬笔?”
    胡牧远一声不吭地将被扇飞的笔捡回来,吸了吸鼻子,憋回生理性的泪水。
    楼下传来刘子军和其他小伙伴的吆喝声,胡牧远听了听,知道他们在玩小马过河。她想了想,把整个游戏过程写了上去。先铺垫一下天气,再介绍怎样划分阵营,最后写游戏的详细玩法。这类需要力量的游戏,胡牧远和刘子卉从来都是被嫌弃的小角色,刘子军的处理非常公允,一队搭一个,谁也不吃亏。
    写着写着,不知不觉写了三大页,胡牧远写累了,就草草收了尾。第二天交上去时,她有些忐忑,结果葛老师用红笔点评了一句:生动形象,趣味十足,不过我怀疑你是不是从哪儿抄的?
    这是夸奖还是批评?胡牧远将评语连看了三遍,觉得这是在夸她。
    于是此后每次周记,胡牧远都往上边写一个游戏。踢棒、扔瓶盖、轮盘大战、摸瞎、十三点,胡牧远把刘子军教她的游戏一一写了个遍。也不知道刘子军到底哪儿来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游戏,还很讲义气,总愿意带着拖油瓶刘子卉和胡牧远一块玩。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五,胡牧远洗完手回来,课代表刚发完周记本。
    她的前桌章驰朝后坐着,正在看她桌上的周记本。
    胡牧远快步走回座位,“这是我的。”
    “我知道。”章驰抬头,“可以让我看看吗?”
    你不是已经在看了吗。
    “可以。”胡牧远闷闷道,她不想显得自己很小气。
    章驰将某一页推至她面前,“这个为什么叫小马过河啊?”
    “哪儿有小马?”章驰的同桌,王胤丞也回过头来。他手心里趴了一只蜗牛。
    “就叫这个名字啊。”胡牧远的视线被蜗牛吸引,她问王胤丞,“这个是哪里来的?”
    王胤丞:“后面操场就有啊,翻开石头就能找到,你想玩吗?明天我带你一起去——哦,明天星期六,下个星期一带你去。”
    胡牧远点了点蜗牛的触角,它缓慢蠕动,在王胤丞的掌心留下了一道湿痕。
    章驰还在翻看她的周记。胡牧远看一眼蜗牛,看一眼周记本,又看一眼章驰。
    他为什么还在看?他要看多久?
    胡牧远正犹豫要不要问他,章驰看到某个地方忽然笑了起来。
    “好笑吗?”王胤丞也凑过去看。
    “别看了!”胡牧远恼羞成怒,一把将周记抢了回来。
    “哎——”章驰扬声道:“我还没看完——”
    “你自己不是有嘛。”胡牧远将本子塞进桌兜,嘀咕道:“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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