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了一会,才说:“他告诉了我这些,是我自己要来问的。”
周睽对凌风并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澹宁坚持想来问一问而已。
“没什么好问的,”凌风想了想道,“封印修补需要的材料大概率和修筑封印时的材料一致,修真界当初修筑魔渊封印时怕是就用了什么邪魔歪道。”
澹宁:“可……”
“澹宁!”凌风低声呵斥。
澹宁立刻闭了嘴。
周睽和他讨论时,曾经提到澹姝性子活泼爽快,又被凌风宠上了天。如果澹宁能有意地模仿一下,表现得固执强硬一些,又或者现出点温情来,也许会有出奇的效果。
很难。
澹宁怀里还抱着刚刚凌风给他的画卷,在原地僵硬了一会,才咬了下嘴唇开口说话。
“我只是为了自己,”他低声说,“我不想魔化,难道它就真的没有解决方法吗?就算死,我也想死得明白一点。”
说完,他偷偷抬眼去瞥凌风神色,只见凌风脸上一片晦暗不明。
澹宁咬咬牙,又补了一句:“舅舅……”
凌风长出一口气,按上太阳穴:“澹宁啊,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
澹宁执拗地微低着头,眼睛盯着虚空,听到凌风在一旁叹气。
“我是真的不知道,”凌风无奈道,“你也不要问我这些,如果知道,我自然会告诉你。”
说完他又喊了澹宁一声,澹宁仍没有应答。
凌风拿他没办法,起身带着澹宁向外走:“回去你自己想想。”
“那为什么你也出手,帮修真界保持魔渊封印的稳定呢?”澹宁突然在他身后开口。
“什么?”凌风回头。
“周睽离开魔渊那么久,魔渊封印的破损却仅在前三十年加重,后面几乎毫无变化。”澹宁说,“是因为你在魔渊里修补封印——魔渊封印其实和魔渊是一体的,魔渊的存在也需要人的神魂献祭。”
他几乎是孤注一掷地说完了这一段话,如果他们猜的是错的,那便再也没有机会了。
凌风回身:“这些是周睽推测出来的?”
澹宁点了点头。
凌风顿时失笑:“他倒是个人物,”
澹宁目不转睛地看着凌风,生怕错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丝情绪波澜。
“算了,既然你们都猜到了这份上,也算八九不离十。”凌风犹豫片刻后迈开脚步,“知不知道也没什么差别,把怀里的东西放下,我带你去看看。”
凌风带澹宁去了远祭台。
远祭台离九陌城中心不远,大抵算得上魔渊中最特殊的建筑。它由十八个小台围绕主台而成,每一个小台都长宽几十丈,可以单独移动,举办夜宴或是节日的祭祀。
中间的主台上只有孤零零三根几人才能合抱的粗大石柱,耸立着紧紧牵扯住周围的小台。
凌风一路上到主台,屏退左右后问澹宁:“能看出来这是什么吗?”
澹宁只见过远祭台中的一个小台,并未来过此处。他环顾四周,凌风指的不会是那十八个小台,而主台虽然方圆数百丈,却除了石柱什么都没有。
三根石柱直入云霄,上面刻着诡异繁复的大鸟与妖兽,一双双眼睛凸出石柱表面,好似上古的巨兽也要跟着挣脱而出。
澹宁看了一会,只觉得心里不太舒服,他试探性地将神识探入石柱,却在表面就被拦了下来。
“这石柱上的花纹……”澹宁道,“应该不仅是表面的鸟兽,而是藏了什么东西。”
凌风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掐诀。
澹宁瞬间被闪得移开目光。
这不知是什么法诀,但一定隐秘又强大非常。别说偷窥,澹宁现在连直视凌风一眼都做不到。
刺目的光芒与堪称浩瀚的魔气一起从凌风身上迸发出来,他只能用手勉强遮住那边的光芒,看见有金丝一样的细线飞进三根石柱中。
金色的丝线与石柱慢慢融合,最终组成一副巨大的阵图。
这竟是一个只能由魔主操控的巨大法阵。
阵图缓缓转动,原本平坦的主台跟着升起,二人面前凭空多出了上千阶石阶。旁边的小台则相继降下,众星拱月般将主台托举得更高。
阵法的变化停止,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凌风对澹宁点了点下巴:“这里有禁空禁制,跟我走上去。”
澹宁诺了一声。
凌风先行一步,他跟在后面刚抬起腿,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身侧跌落下来,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澹宁止住步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脚下。
周睽送他的玉佩裂成了几瓣,曾经刻了平安符的地方再没有流转的微光,只有黯淡而毫无生气的碎片散落在地上。
他的心猛地一沉,这玉佩不是凡物,绝不会因为磕碰碎裂,更不会无故掉下来。
远祭台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
“怎么了?”凌风见他没有跟上,转过身疑惑道。
“没什么……”澹宁匆匆俯身把碎片拢起来抓进手心,“不重要,掉了个东西……”
他心里不安到近乎慌乱,只能低下头跟上凌风,掩饰地问道:“这祭台上是什么?”
凌风对这件事不以为意,他已经转过身去,听到澹宁的问题也不疑有他:“地平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