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魔化。”陈忠皱眉道。
“我听说这个人魔双血心智坚定,年纪也不大,”无名道,“结果竟这么快吗?”
“我也不知道,也许是丁师弟那边做了什么吧。”陈忠说完,又将目光移向周睽那边,“他不过是个筑基期,魔化了也没什么大碍,事情结束杀了便是,但周睽那边若是再不能转圜……”
闻言,无名没再说什么话,他旁边的粲无心也同样只剩苦笑。
转圜的余地……怕是周睽没有留下一点儿。
诡异的大阵占据了魔渊封印之前的一半空地,不到一半的大乘期高手在阵外,剩下的都在阵内,紧紧拥在阵法最靠外的一个角落里。
唯有周睽在魔渊封印之前,身后便是层层黑雾。
“我……”澹宁喘息许久,却徒劳地发现自己根本压不下魔化的征兆,他咬咬牙,觉得自己必须得解释清楚,“我没有办法……”
“魔物的体质天生比人强,”周睽说,“如果你还是完全压制着魔族血脉,应该撑不到这里。”
不过短短时间,他便褪去了脸上的全部异色,点头道:“丁弘的点金箭虽然不是攻击性的法宝,但也不是筑基期能扛得住的。为了活命,总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周睽没有什么表情,澹宁却松了一口气。
难言的疲惫感从四肢百骸涌来,他一路上都在勉力支撑,到了现在终于松懈下来,身上的伤势和蠢蠢欲动的魔族血脉都让他到了临界点。
但在场的还有其他人,澹宁脚步虚浮地后退几步,转身看去,想找点什么东西扶一下。
但身后仅有法阵一道道的线条,他晃晃有点发沉的脑袋,继续向远方看去。
法阵的尽头,十数个大乘期面如土色地站在那里。
澹宁缓缓睁大眼睛,终于开始觉出些诡异来。
方才他只注意到了周睽一人,毕竟有周睽在,天大的事都不同他来扛。
可是这个法阵……他是认得的。
反定歌破阵,一个家喻户晓又声名狼藉的阵法。
有名到连澹宁都曾研究过它的阵法图,被使用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澹宁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去找周睽的身影:“你不管我了?”
反定歌破阵有个别名,叫做玉石俱焚阵,历来只有想和敌人同归于尽的人,才会用到它。
互相撕扯,不死不休,反定歌破阵依托于阵眼,只要阵眼的力量够强,此阵就能不停吞噬困于阵中之人的力量,直到他们力竭而亡。
但无论此阵最后能不能成功……阵主都是必定要尸骨无存、祭阵而亡的。
周睽没有在看他,而是在看更远方阵法外的陈忠一行人。
不同于陈忠的焦急恼怒,他仅仅是站在黑雾前,便自带了一番渊渟岳峙的气度,分明是早已做好了准备。
可也直到这时,澹宁才注意到周睽身边围绕着的不祥红光,让他像一只白日中的厉鬼。
偏偏他的眉眼完全不似恶人,哪怕到了现在,看他的脸也依旧会让澹宁觉得他很好相处。
“反定歌破阵是个死阵,你在干什么……”得不到回应,澹宁无措又茫然地追问了一句,“你不管我了吗?”
周睽这才看他一眼:“我现在顾不得你。”
“可……”澹宁张了张嘴,后半句话没能说得口。
这一天里变故太多,他已经被刺激到很难再有什么大喜大悲的反应,却也莫明地感到委屈和绝望。
周睽明明说过,保他不死。
——可现在阵外那么多大乘期,周睽不管他,他又如何活得下去呢?
“周睽,你就非要弄得如此两败俱伤的局面吗?”远处的袁非鱼声音施加了法术,清楚地传过来,“这事对你百害无利,如果你愿意中断阵法,有什么条件凌玄台和万象门都会考虑。”
丁弘也已经赶了过来,在陈忠身边,一脸惊骇之色。
“怎么?”周睽慢条斯理道,“难道我不出手,要等着你们用我血祭,修补魔渊封印吗?”
澹宁心里一惊,不知道周睽是有实据还是仅是猜测,但从对面的反应来看,他明显说对了。
阵法外的人没有回应,许久后,陈忠才开了口。
“血祭是唯一修补封印的办法。”他说。
“所以就是我?”周睽不温不火地反问。
陈忠似乎在考虑怎么回答,片刻后才缓缓道:“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是任何人。魔渊封印不容有失,修真界必须舍小求大。”
“没有人会自愿牺牲,”陈忠说,“但魔渊封印的事因你而起……”
“你这么实诚干什么?”袁非鱼打断他,“先骗他中断阵法,把人放出来啊!”
陈忠皱了皱脸,才用周睽听不到的普通声音说:“反定歌破阵一旦发动,阵主就非死不可,周睽既然能这么干,怕是听不进我们的话。”
“他图什么?想跟这些长老掌门同归于尽。”袁非鱼表情难看至极,觉得周睽简直不可理喻,“我们没有想为难墨云宗,血祭魔渊他一个人也不够——总得有人,我们总不能看着魔渊封印不稳!”
“这就是魔族和人的不同之处,死了也要拉上别人垫背。”丁弘嘶声说,“还记得赵子渊和万象门吗——周睽在魔渊里待过,三千人进去,一个人活下来,他还能是什么良善之徒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