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打在这间生命力即将丧失的房间里,窗台上的花开的灿烂,一切都显得有些讽刺。
床上的人带着呼吸机,对着陆也伸了下手指,他勾上去的那一刻,才发现方才门口缓了半天的情绪,都是无用功。
整间病房里就陆也哭的最凶,春姨说不了话,还要用手一下一下的抚着他的背,方一池自己本身就忍的难受,站在旁边一个劲的深呼吸,嘴里不敢说话,他怕一说话情绪就要崩溃。
陆也埋在被子里哭了好久,虽然这小子从小到大就爱哭,可是哭这么凶的倒还是第一次。
那天的房间安静的可怕,陆也说自己从来没有在那么安静的空间里呆过,静的只能听见那个越来越薄弱的心跳声。
方一池请了假,很长时间里陆也的旁边的座位都是空的。
每天两个人唯一的事情的就是互相发一条微信,说一句:今天很好。
医院病房里的花被陆也浇的枯死了几颗,索性医生倒是没说什么。
六月底的下午,陆也照常给方一池发了消息:还好吗?
这次对面没有回答他很好,只是停顿了两分钟的时间,说了一句:我好难受。
陆也那天在门口站了半天也没打到出租,他在门口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着车子朝着医院跑。
半途中的时候方一池发了条消息。
说他在家里。
陆也拐了弯一路朝着小区里冲,一脚刹车停在了单元楼门口,迈着步子朝楼上跑的时候,眼眶又红了。
方一池家的门没关,一推就开,陆也进了屋子喊了好几声阿池也没人说话,他从厨房跑到了卧室,最后在厕所的角落里看到了方一池,他缩在那里,整个脸埋在膝盖上。
陆也心都跟着痛,屁股挨着地面坐了下去,他不知道能做什么,自己一无所有,第一次觉得这么手足无措。
他伸手用了全身的力气将人搂在了怀里,他什么都给不了,只能搂着方一池。
方一池憋了那么久的眼泪那天哭的一滴不剩,陆也红着眼眶只能不停的吸鼻子,他要忍着,他要是哭了,方一池会更难受。
那天屋子里也格外的安静,只有方一池的抽泣声。
那两只鸟之后再也没有叫,三零二的房间里也没了烟火气,那件靠近客厅的卧室再也没有关过门。
陆也从来没有见过面前的人这么的无助过。
方一池带着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头发,红着眼睛说,“我什么都没有了。”
陆也用了点力气,抬起了面前人的脸,轻柔的慢慢亲上了眼角,一点一点的将他脸上的泪痕亲了个遍。
他用着最温柔的力气亲吻了面前人的嘴唇,嘴边沾了泛着咸味的眼泪水。
他盯着方一池的眼睛说:“以后方一池的世界里,还有一个陆也。”
小小的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年少懵懂的少年,他们用自己所剩无几的力量,说要给对方一个世界。
窗外的风吹的门窗疯狂作响,天快要下雨了。
第69章 高考
春姨的葬礼在后天,陆也打了个电话给陆安柏,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说让他照顾好小池。
房间里的衣服被方一池收拾好了放在了箱子里,洗漱台的牙刷被陆也偷偷藏了起来,这几天方一池的话很少,陆也倒也没逼着他多说什么。
都说家庭的变故能让人一夜长大。可是方一池这十几年已经长得够快了,无限制的压迫只会让人触底反弹。
陆也不会做饭,放学了跑去厨房想做点东西给他吃,结果忙活了半天,只能端出来一盘盐放多了的番茄炒蛋,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这事要是放在他自己身上,他不会把情绪处理的比方一池好。
不说话的房间让他感觉沉闷,可是又不愿意抓着他的肩膀,吼叫着让他振作点。
方一池低着头愣神的状态让陆也心里难受,每一下都像针扎,细小的疼痛抓不住,只能无能为力。
葬礼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陆也睡到半夜的时候,伸手没有碰到旁边的身体,睁眼晃晃悠悠的在房间里找了一圈,看见方一池坐在阳台上,胳膊支着那个水泥台看月亮。
陆也走过去扶着他肩膀,慢慢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一起抬头看着那片泛着乌云的天空。
“我这几天心里一直默念着不能矫情。”方一池笑了一下,“可我就是忍不住。”
陆也欲言又止,最后伸手握上了他的手,“反正没有人,你在怎么矫情也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不用忍。”
方一池深呼吸了很久,“我刚才在想,要是你也不在我身边怎么办。”他转头看着陆也,眼睛上蒙了一层水雾,夜晚看的不是很清楚。
陆也伸手摸上去,指尖带了点湿度,“我走的每一步路都写着方一池的名字,刻到骨血里了,磨不掉的。”
方一池笑了,这么久第一次笑,“明天我会把房间收拾干净,门锁好。”方一池看着月亮吐了口气,“谢谢你。”
“嗯,不客气。”陆也勾着笑转头望着那轮月亮。
夜晚寂静清冷,半轮月亮还是能带着光照进人心里。今天的后半夜,陆也睡得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