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手将车开得飞快,在高架上连续超车,姜润转动着手上的玉戒指,面色凝重地看着蜷缩在身旁的沈归晚。
沈归晚佝偻着身体靠在车窗下的扶手上,藏在外套下的双手用力地压着不断绞痛的胃。
随着鲜血一起涌出来的不适再一次在他的胃里酝酿,被沈禄掐过的喉咙火辣辣地疼着,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着腥甜的铁锈味。
体温似乎随着从小腿伤口渗出的鲜血一同流逝,寒冷和疲倦慢慢蚕食着沈归晚的意识,先前紧绷的精神彻底陷入涣散之中。
他听不清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和警笛,车轮碾过柏油马路的杂音也消失不见,鼓膜里砰砰作响的,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
车里开了空调,干涩的风吹过鼻腔,沈归晚难受得弓起身子压抑地咳了一声。
胸腔和肺被震得生疼,针刺般的疼痛到他快喘不上气,身上沁出的冷汗打湿了衣服,将胸前半干涸的血渍晕开,捂着腹部的手指又摸到了一片湿润粘稠的液体。
他会死掉吗?杜之年要是看到他弄了一身伤,会不会又生气?
杂乱的念头在沈归晚混沌的大脑里纠缠着,搅成捋不清的线团,他头痛欲裂,衣服的一角又隐隐振动起来。
“手机响了。”一旁的姜润轻声提醒到。
沈归晚睁开眼,艰难地从衣服夹层的口袋里翻出手机,手机表面有些湿润,但屏幕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裂开。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把手机靠到耳边,杜之年慌张焦急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现在在哪!”
算着时间,杜之年应该刚做完手术,看到自己发的消息就立马打电话过来。
沈归晚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拿开手机,用外套蒙住头,躲在底下清了清嗓子才重新接起电话:“……在车上,要去医院。”
电话那端的杜之年听见他断断续续的声音,连声问道:“你声音怎么了?沈禄又打你了?还是哪里受伤了?”
不管沈归晚再怎么掩饰,受了伤的喉咙发出来的声音还是藏不住破绽,杜之年一听就知道他又受伤了。
“晚晚?到底哪里不舒服?还是胃又难受了?”
沈归晚安静地听着杜之年不断追问的声音,松开了一直捂着胃的手。
那股伴随着寒冷的疼痛在听到杜之年的声音时突然得到了缓解,他的胃没有那么疼了,意识也在慢慢回笼。
“杜之年。”
沈归晚哑着嗓子唤着杜之年的名字,得到回应后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他扯着嘴角笑了笑,问:“你能到医院门口接我吗?”
“我好想你。”
*
杜之年刚做完手术,给沈归晚打完电话连衣服都来不及换,直接穿着手术服赶到大门口等他。
车开到医院时,沈归晚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湿透了,整个人湿漉漉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疼得站不起来,姜润和副手只好架着他的手臂扶着他走下车。
杜之年预想过沈归晚被送来的样子,但亲眼看到被人扶下车的沈归晚,他彻底绷不住表情,失声叫道:“晚晚!”
沈归晚听见杜之年惊慌的呼喊,撑开沉重的眼皮望了一眼,在杜之年朝他飞奔而来那一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片刺眼的猩红烙进杜之年的眼睛,他脑袋里一片空白,身体却条件反射地接住了沈归晚,把失去意识的爱人抱了起来。
他抱着浑身冰冷的沈归晚,无视周遭的一切,直接闯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看见杜之年抱着满身是血的沈归晚闯进来,短暂怔愣后迅速反应过来,从杜之年手里接过沈归晚开始抢救。
沈归晚胸口的血迹被汗水浸湿后又晕开了,衣服上满是斑驳的血迹,看似伤势凶险的样子,护士解开他的扣子,露出了布着青红指痕的脖颈和伤疤斑驳的胸口。
杜之年经过最初的慌乱,看着沈归晚沾着点点血迹却没有撕裂开的皮肤,迅速冷静下来做出了推断:“应该是外力导致的急性胃出血,联系消化科的医生做手术。”
急诊室的医生和护士在为沈归晚的伤势忙碌,杜之年抱着手臂站在病床旁看着护士为沈归晚急救,失去血色的指尖不停颤抖着。
沈归晚很会忍耐,即使身上再疼都不会哭出来,但他也很讨厌受伤,之前不小心磕伤了都会跟自己生很久的气。
他不会弄伤自己的身体,全都是沈禄的错。
沈归晚很快被推进了手术室。
杜之年没有跟进去,坐在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等着。
他经手过无数台手术,见过无数个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候的家属,说过无数次术后的注意事项,也做过无数遍沉重的死亡宣告,却是第一次坐在手术室外等待。
漫长而煎熬的等待像钝刀割肉般折磨着他的神经,半个小时前才稳稳握着手术刀的手颤抖得使不上力气。
手术室门外的走廊传来响起一阵交错的脚步声,姜润和副手赶了过来,沉默地看着他。
杜之年抬起头,哑声问:“怎么回事?”
姜润摩挲着手上的玉戒指,低声说:“是沈禄打的,我们赶到的时候他被沈禄按在地上,差点就被掐窒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