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做到了89分,却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得到表扬或赞许,那也只是因为,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抱着一定要做到150分的念头努力的。”
张云明原本也是个谦逊的性格,听了他说完,脸上便浮现出了真切的悔恨,连忙点头道,“我一定!之后有点时间我就在网课学,一定尽快跟上大家的步调。”
他顿了顿,崇敬地问道,“您当年是怎么适应的呢?听大家说,您那时候才刚刚大二,也是这样一开始就直接上手了吗?陈姐有次和我说,您不是语言专业的,却还会说法语和德语,到底是怎样才做到的呢?”
安若水摇了摇头,“其实细说起来,我也的确没有立场来说你。当年我也和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又是一个兼职助理,上头的全职助理不在的时候,我一遇到不会的东西就会慌神。”
安若水的眼神有些缥缈,像是回忆起了从前,“我也每天都在害怕,那个传闻中特别可怕的陆少会不会辞掉自己,什么时候辞呢。”
“然后呢?”张云明问。
安若水一怔,却没有直接回答,只道,“当年我跟着陆兆屿去法国的时候,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苦练,每天都在通宵练习口语,说梦话都是在背单词。最后在正式场合的时候,才能勉强进行日常的沟通。其实时间……只要你想要,总能有的。”
见张云明若有所思的表情,安若水只笑了笑,帮他点好了合适的餐点后,“这段时间你要是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问我。我待会儿发你一份我那时候学的食物名称对照表。”张云明眼睛一亮,再三感谢了起来。
告别了张云明,安若水依然独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怔怔地看着落地窗外头的景色,却被刚才和张云明的交谈,勾起了过去的回忆:当年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才变得像之后那样镇定与拼命的呢?
第64章
安若水当上陆兆屿助理的时候,正是18岁刚成年的时候。
那会儿他才入职半个月, 总助理就被临时派遣往了A国, 而一贯热衷“说走就走”,还特别不喜欢一大堆人围着自己转的陆兆屿, 想也不想就只带着安若水一个助理去了R国度假。
他之前的那些助理,多半都是精通好几门技能的高材生,同时也是陆兆屿的粉丝。因而不管是能力还是对工作的热情都特别强烈, 有总助理和林平和把关,更是没出过什么纰漏。而作为“慈善”“报恩”被招进来的安若水,在一开始,或许也就只有“难得地合陆兆屿眼缘”这一个优势了。
陆兆屿压根想不到自己的新助理不是之前那些“能力者”,而安若水也以为这是新入职的考验, 种种误会之下,情况就成了安若水独自一人,摩挲着联系接下来要入住的酒店。
也因着严重的语言不通,安若水就这么在入职的半个月后, 把陆兆屿的总统房直接订成了大床房,酒店地址还位于一个特别偏僻的R国小镇。等陆兆屿在安若水的导航下赶到酒店的时候,真是直接被惊呆了。
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可真算是后来都难以见到的表情。也是。安若水那时候想。以陆兆屿的条件, 恐怕从小到大连什么是“大床房”都不知道吧, 更别说还真的要住进去了。
更别说那段时间又正好撞上一年中的旅游高峰段, 连往日里最无人问津的总统套房都被订满了,小镇上所有的旅店都人满为患。眼看着就只剩下两个选择、一个结果——要么选择再坐三小时车回条件好的都市,要么在这里委屈着体验人生第一次“大床房”, 而不管哪一个选择,显然都只有一个结果:安若水被辞退。
这时候安若水还完全算不上了解陆兆屿。入职这么久,他每天都只跟在总助理后面学习,远远观望着大家怎么“伺候”这个要求又多又奇葩的陆少。每天听说的传闻都是:陆兆屿一个心情不好就会换一个助理,宁肯花大价钱把人赶走,也坚决不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安若水知道这个结果已经板上钉钉,可他依然怕极了被解雇的后果。他焦虑地和前台用双方都不太理解的英文商量了很久,可不管怎么请求,却还是没有任何解决途径。如果是后来的安若水,一定能想得出很多办法,更成熟稳妥地面对问题吧。但当时才刚读完大一的安若水,却一时间没了章法,竟是借口要出门看看其他的酒店,就这么让陆兆屿一个人留在大厅里,而自己藏在酒店门口花园的角落里崩溃地大哭了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回想,那时候又脆弱、又没有能力,还遇事总是逃避的自己,都叫人十分脸红与羞耻了。但真正在那个时候,安若水却只拼命地想着“最后一个证明自己有用的机会也没了”,被突然的家庭变故与压力逼迫已久的防线,在这么一个小小的□□下,终于彻底决堤。
他用力地捂住嘴巴,防止自己哭出声音,可还是忍不住哭得声嘶力竭、哭到上气不接下气。人一生里总是有些这样的时刻。很多时候并不是眼前的一件小事真的令人无法忍受,而只是一直以来压抑的情绪终于没办法再抑制下去,所以“突然”地全然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