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心期待地看着安若水喝醉后布满红晕的脸,按捺不住兴奋,“快说!”
安若水似乎很是苦恼地皱起了眉,很久才小声道,“我不喜欢……死亡重金属。”
陆兆屿瞬间瞪大了眼睛,急了,“我哪里就死亡重金属了?我就只有签约以前搞过好吗?”不然哪来的那么多粉啊。
安若水转过头,呆呆地看了他老半天,又皱起了眉,“你打扮的就是。”
陆兆屿陆小天王,虽然因为奋斗是为生活(划去)、音乐梦想(划去)的人设所迫,在签约后就放弃了这个小众风格,但内心里还是疯狂地挚爱这份狂放不羁的音乐种类,在常服和房屋装修上都特别的中二与视觉系,偶尔还混杂少女卡通风。粉黑皆称“不洗干净眼线就只能动物园国宝区见的霸道男人”。
此时此刻,陆兆屿已然惊呆了。这还是他认识安若水三年来,第一次听到了这些“真心话”。他心中沉痛,仿佛一位宠物主人刚刚得知,原来自己在最爱的小布偶猫眼中,就是个表情猥琐、声音恶心,还只会“宝贝么么哒”的大痴汉。
“我喜欢……其他的音乐。”安若水轻声道。在陆兆屿还未回过神以前,他突然低低地哼唱了起来。
幽暗的环境里,包厢顶上的柔光打在他的白衬衫上。才从学生生活里脱离不久的男孩眉眼低垂,被光线修饰得温雅而俊秀。
“Strumming my pain with his fingers,
(他用指尖拨动我心苦楚,)
Singing my life with his words.
(用词曲吟唱我的一生。)*”
他低低唱着,清亮温润的声音仿佛响在耳边,因为酒醉而带着一点儿沙哑与鼻音,像是拿了什么小木板一下一下地撩在了人的心里。
陆兆屿在心里低低地骂了一声,与那双眼睛对视,看了许久,直到人唱到“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他用歌声将我温柔处死。)*”。
陆兆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了很久,才目光复杂地低骂了一句,“你之前怎么从来不唱?”
没有得到答案。安若水只唱了几句就睡着了,一头歪在沙发靠背上,眉眼舒展、嘴角微翘,白皙的脸庞上透出淡淡的粉。陆兆屿一直发呆似的看着安若水的侧脸,好半天才突然回过神来,猛地往后头一靠,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唇。耳朵的滚烫却一时半会儿没办法降下来。
搞什么啊……一下子这么乖。还唱歌唱这么好听。
已经和安若水工作了三年的陆兆屿就像是第一次看见他似的,一个人,在其他人喝酒喝到跳夏威夷舞、当事人更是睡到人事不省的酒吧小包厢里,被惊艳得老半天说不出话。
这就是……反差萌么?
要真只是就这么醉后唱了两句就算了,关键在于这事之后的第三天,陆兆屿开始录制专辑的时候,正和制作人商量这首歌要怎样更好地留下他之前大热专辑的特点。
正如他自己之前向安若水分辩的,在一开始只因为爱好和同学搞乐队的时候,他坠爱的就是视觉系死亡重金属,莫干西头五颜六色、骷髅配饰得按箱算,社会得恨不得在胸上纹小猪佩奇。
但签约了之后,公司和他自己都开始有意识地转变了风格。17岁正是最少年、青春、无忧无虑的时候,他的首专一发,很快就以一股被誉为“夏季席卷海盐与柑橘香气的清新海风”席卷了萎靡的音乐圈。伴随着当时修图一下还能营销神颜的少年脸,陆兆屿顿时火了一把。
此后他的团队都在有意识地从清新少年风里逐渐往大众流行的燃曲与情情爱爱的慢歌转变,同时每一专里又会留下几首和之前类似的风格固粉,如此小心经营,才有了去年的小天王之路。
只是,成就越高,反而越不能随便按自己喜好来做音乐了。比起那些对外说的“音乐梦想”,其实陆兆屿本质上更害怕自己会面临失败或大量差评,因而这三年的风格都越来越□□起来。
这次请来的制作人是制作出很多极佳作品的国际知名音乐人。按他的意见,是想要在这一单发掘出陆兆屿更多此前未尝试过的风格。陆兆屿却畏惧于改变的后果。两人争执到激烈处,安若水就正好敲门进来送咖啡。两人自然而然地鼓起眼睛一致问安若水“谁对谁错?!”。
要是别人,肯定都能看得出来,他俩问这问题才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不过是那么随口一问。但以安若水那根脑回路来说,问题就是问题,必须要老实回答才行。
他把咖啡放下来,看着曲谱轻说了一声,“那就折衷,”在两个人还未来得及大喊“这根本折衷不了!”的时候,他按着谱子轻哼了几声,在尾音处突然极有技巧性的一转,“在这里加上转音与鼓点。”他用手指在木桌上敲了几声极其轻快的节奏,“也可以吧?”
陆兆屿和制作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安若水被看得莫名其妙。他摸了摸嘴角,看着什么脏东西都没有的指尖,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抱歉。打扰了。”他转身要走。
“等等!”陆兆屿不可思议地问他,“你怎么……哦,对了,我好像听林平合说过……你是哪个学校的来着?”
安若水毫无半点“老板居然和我共事了三年,还不知道我是哪个大学”的委屈,只淡定道,“纽音作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