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看起来十分古怪,全然不似以往的任何一次,渺渺茫茫好像装着几重心事。
这些心事全都被锁进笼子,翘首以待着她打开,却又固执地在牢笼旁设了千万守卫,不许她靠近。
执拗又古怪。
尹婵用力地眨了下眼睛,还想再看,他却已经收了回去。
欧阳善不认为可行:“公子再考虑一下?”
谢厌已有许久没有回过谢家,现在想想,不愧为累世的祖宅,确实是好,够大,敞亮,地段优渥,风水也绝佳。
先去住一段时日,待他将府邸杂事杂物一应处理了,再搬回也无妨。
他漫不经心地颔首,声音虽冷却不容反抗:“就谢宅罢,适合居住,我意已决,无需多言。”
欧阳善惨然一笑。
谢家那群人若知道公子回去,怕不是要完。
只希望,日后出了什么事别来官府闹他。
按理说不足几个时辰便能到原州。
既要回谢家住,是不是得先传个消息让谢家众人迎迎?
……
欧阳善却是想多了。
当晚抵达原州谢氏祖宅时,已至深夜。
谢厌十分“体贴”地没有叫醒梦中人,连换夜守门的小厮也丝毫不知他回了。
谢厌只是轻松地带着尹婵飞檐走壁,翻过院墙。
暗夜中视物相当轻松。
他不费吹灰之力找了处甚好的院子。
满园的花香浮动,屋宇富丽堂皇,房檐挂着灯笼,小廊通亮。
他推门进去,将里头几个人扔出了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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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是我看漏了什么吗?男主大人的家还有别人?他不是早就和京城的家人分开了吗?那在原州的不是自己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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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看不够看哇】
完
第12章 、揽腰
◎他松手,她便会死去。◎
一刻钟前。
马车驶过原州城门,在夜色里疾行,不多时便抵达谢宅巷口。
半夜三更,敲锣报时的更夫刚离开。
欧阳善和宋鹫握鞭赶马,正欲往谢宅正大门去。不想,骑在黑鬃马上的谢厌“吁”地一声,调转马头,径直去了谢宅的旁边院墙。
欧阳善还打算通报谢家的,此刻只好先跟上他。
谢氏祖上在原州扎根,绵延几代,虽算不得大富贵,宅邸却是这里少有的豪门。
眼前的白墙青瓦,广宇气派,近年应该扩建了的,远比谢厌前些时日看时恢弘宽阔许多。
单单观院墙便能想象出里面的前庭后院如何富丽,谢厌端详一二后,还算满意,于左边墙垣勒住缰绳,翻身下马。
紧跟在后的宋鹫拉住马车,同欧阳善齐齐跳下来。
车内的尹婵意识到他们抵达了,掀起轿帘一看时,忽的惊住。寂寂深夜,巷口无人,他们全部停在一面白墙前。
阿秀压低声:“小姐,怎么回事啊?”
尹婵也不知,敛着裙摆,小心翼翼下了马车。
谢厌丈量完院墙的高矮后,回头,尹婵一身浅色裙裳,薄施粉黛。盈盈双目原是又黑又亮,娇俏柔媚,此时却睡眼惺忪,朦朦胧胧的沾着些水雾,眼底的疲倦不加掩饰。
四周安静无言,谢厌这一眼看去便显得突兀,被尹婵很快捕捉到了。
困乏时连站也无力,得亏今晚的月亮照着她,银白蟾光驱散黑不见底的夜色,不至于让睡意糊涂了心智。
但尹婵冷不丁与谢厌的目光相撞时,就已被他看得心头发怔。
不自在地低眉垂眼,站立一旁,由阿秀搀扶着静等。这点拘束别扭落在谢厌眼中,心里浮起想要揽她入怀的冲动。
她此刻犯懒昏昏困困,实在柔软得不可方物。
谢厌强迫自己移开眼睛,淡声吩咐宋鹫和欧阳善:“时辰渐晚,俱已疲累,不必让他们醒来吵嚷。”又忍不住,注意到了尹婵微白的面色。
欧阳善懂了,谢厌今晚没打算让谢家人知道他回来。
那……现在来此作甚?
他的疑惑谢厌并未理睬,话落后,越过两人,大步走到尹婵面前。
静静望着她蒙眬的眼,赶路太久,谷城离原州虽不远,路却弯弯绕绕,要几个时辰才能到。为了尽早抵达,出谷城后便没有停过,一直到现在,夜半三更。
“可畏高?”谢厌张口而出的话旁边几人都没听懂。
尹婵也不知其中深意。
她长于深宅大院,住在繁华京城,道路平坦,哪里去过什么高地方,但还是下意识摇了摇头,张唇轻声道:“不怕。”
谢厌低低落下两字:“失礼。”
不等尹婵询问他何意,忽的上前揽住她的腰。
尹婵瞪大了双眼。
谢厌脚下踏风,皂靴快速蹬了几下墙,旋即护着她飞身踩上墙垣青瓦。
黑色袍服在空中被劲风翻卷。
如见夜鹰搧翅掠空,敏锐而矫健地占领高地。步履轻灵,无声无息,落地片瓦不响。
尹婵心脏猛地一提起,又忙落下,这一提一落间,困意一瞬没了,魂飞天外,不得不抓紧周围唯一的“绳索”。
谢厌就是她的救命绳。
连腰被他揽着也顾不上,发凉的指尖紧紧攥住他的袖摆,脚底发软,唯恐从墙摔下去。
谢厌意识到身侧人的惧意,在她腰间的手不由得紧绷,低头,沉声说:“不会有事。”
声音从头顶落下,低低沙哑,带着一点点紧张。
尹婵不由得抬起头,一眼与他的视线相对。
一个垂眸,一个抬眼,交错的目光在高空邂逅,两两的呼吸声无比清晰地钻进鼻息,交缠撕扯。
这么近,太近了,尹婵从来没有和一个男子如此亲昵。他高大,挺拔,双手宽大就像那只苍鹰捕食猎物般,此刻轻易掌控着自己的生命。
他松手,她便会死去。
这种被一个人全全支配的感觉陌生到极致,她理应嫌恶,原该逃离的,可突然静下来后,凉凉的晚风打在面上时,想到的并不是反抗,而是拼命抓紧他,束手就擒。
她想到了离巢的雏燕,在天上飞了好久。
孤单的燕无依无靠,随着风起时飞,或跟着雨落下躲。遇到一只凶猛的鹰,被它锐利的尖爪狠狠抓住时,雏燕想要依附它而活。
在它刀锋般的利爪下,被它的一双鹰眸盯视,感受它心无旁骛的目光,即使命在旦夕。
古怪的念头,古怪的自己。
尹婵心口涌出怪异的想法,她不害怕谢厌常常看向自己时,那贪婪到近乎要攫取的眼神。
反倒悄悄地想,他看得再多,再上心一点。
既然看了,就不准再看别的。
既然专注,就不许有一丝一毫的分心。
凉夜的风掠过,吹起两人的长发,谢厌披散的发没有什么阻挡,张牙舞爪缠住了尹婵的。
两人间的空隙已不足寸许,隔得近了,她发间幽香好似在黑夜里长出手脚,蠢蠢欲动地朝谢厌扑去。
无边无际的黑夜,谢厌低头时,脸上的疤痕被月光垂怜。
褐色胎记的纵横交错,疤的狰狞之态,像张着獠牙和血盆大口的厉鬼,凶神恶煞,毫无遗漏地落进尹婵眼中。
她生出一个无比唾弃的念头。
这张脸……就这么很好。
有着让人恐惧的面容,他的目光是不是就不会被其他的抢走。
如同现在灼灼的盯视……尹婵揪着他衣摆的手心生热,细细密密的汗从手掌的纹路攀上了腕间的筋脉,和血相融。
“你……”
“我护你平安。”
谢厌低着声认真地说。
话头戛然止住,尹婵飞快地眨了下眼,如梦初醒。
那道诡异的念头顺着血钻进四肢,蔓延到头顶,在她脑中炸开了一簇烟花。花开的同时,别的一片空白,她呆愣愣反问自己,刚才究竟在想什么?
她怎么可以……
那么自私,狠毒。
心跳在静默中掀起燎原之势。
尹婵白着脸,害怕被谢厌察觉,低垂下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