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秀满足地伸起了懒腰,没想到在荒郊野外的草屋也能酣然入梦。
不过……
小姐和外头赶马的公子似乎都困困的。
瞧,她家小姐眼下都青了。
可见昨晚没能好眠。
阿秀忧心忡忡:“小姐,不管客栈还是茅草屋,您都得睡个好觉才行,不然赶路会累的,还不知道多久才能到原州呢。”
尹婵赧然,咬了咬唇,没好意思看阿秀真诚的双眼,别别扭扭移开眼睛,找借口道:“……做了个糊里糊涂的梦,便睡得不大安稳。”
阿秀单纯的信了。
末了,不停说起晚睡的坏处,操心至极。尹婵突然有种哄骗小孩的惭愧,过意不去,吞吞吐吐应她的话,红着脸低下了头。
交代完的阿秀大喘了口气。
忽然,目光又被小姐身旁的纸鸢夺去了。
“呀!”她声音变尖。
尹婵被她闹得心一颤一缩,晕晕乎乎:“又怎……怎么了?”
阿秀凑近,手指着憨态可掬的雏燕纸鸢:“小姐,这个纸鸢哪来的?好可爱啊。”
昨晚的场景再度闯进脑中,尹婵抬手拨了拨鬓边的发,眼神闪烁。
“什么哪来的?”她摇头装不懂,若无其事。
“嗯?”阿秀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眯起眼睛,目光从纸鸢转到了小姐可正经的脸上。
怪哉,怪哉。
她只多看了两眼,小姐娇娇美美的脸就泛起了可疑的绯红。
事情绝对不简单。
阿秀若有所思。
尹婵嘴唇抿成一条线,摆出认真的表情,却情不自禁避开了与她的眼神交流。
心虚的。
“小姐要是不说。”阿秀语调一转,挑起了眉,“阿秀可要……”
尹婵身体往后仰去,被堵在马车了角落。
犯困倦的眼睛水汪汪的,长眉凤目,秋水碧潭坠了两颗莹白的玉珠,轻哼道:“小丫头放肆。”
阿秀嗖地伸手。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咯向她的痒痒肉。
“哈哈,小姐快说!”阿秀厉害着呢,“纸鸢哪来的,还不乖乖交代。”
一连串控制不住的笑从尹婵口中落下,她摆着手,赶紧求饶:“阿……阿秀,饶了我吧,我说……说还不成么……”
动静惊动了车头赶马的谢厌。
初时以为发生大事,正打算挑开轿帘细看,却陡然听见尹婵全无克制的笑声。
驾马驶过道路旁的两枝迎春花,余光瞥见它下垂的枝儿随风乱颤。
花影摇曳,妩媚无双。
谢厌攥着马绳的手一僵,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耳根,侧过头继续赶马。
车里,阿秀放过了小姐。
尹婵捂着胸口喘气,笑得眼泛泪花,作势睨了她一下。
“阿秀好奇,小姐快说吧。”
“瞧你,可稳重些,听我细细道来。”尹婵缓过后,睁着无辜的眼睛说瞎话,“昨晚清夜悄寂,四周暗无声息,我睡下后……”
她煞有其事:“忽地做起一梦。”
说得阿秀一愣一愣:“然后呢?”
尹婵餍足地眯起眼睛,似乎回味那场景:“梦中竟,竟巧遇三十三重天外的神君,见我神思委顿,日日倦怠,不忍,便何其慷慨,赠我纸鸢。”说着抚了下发鬓,看着确确实实好疲倦的。
“……”阿秀无话可说了。
她耷拉起眉头和小姐对话本儿,眼一抬,敷衍问问:“哦,那神仙是哪种模样?”
尹婵眉眼顾盼生辉,无需推敲字句,张口便出:“自是龙章凤姿,如珠如玉,风度翩翩,雍容闲雅。”
“好个小姐,拿辞书典籍糊弄阿秀呢。”
尹婵莞尔而笑,乐得前俯后仰。
车内嬉闹久久不停。
谢厌握紧马鞭,骏马疾驰在山道中。
扑面的风抚过疤痕,打在他脸上,长久以来冷寂的这张面容,如一潭死水,而今无时无刻不泛起沸腾的欢愉。
他深深呼吸着空气,眼神中的渴求愈演愈烈。
离京第七日,谢厌的下属找来了。
那是一个和谢厌极为相似的男子,一样带着神秘和冷峻,整日没什么表情。
自然,赶马之人也由谢厌换成了他。
尹婵还没往别处想,阿秀就已在她耳边嘀咕了:“小姐,没有别的马车,这下子……他是不是要和咱们同坐啊?”
阿秀谈及此事时,尹婵甚至无暇顾及。
她只是霍然发觉了一件事。
离京日久,还不曾问过这位公子的姓名。
◎最新评论:
【大大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加油!】
完
第7章 、同乘
◎红是烫的,热是臊的。◎
诚然马车宽敞,乘六七人也无碍,但阿秀在意的是,山外野道,孤男寡女岂能同车。
纵使公子对奶娘有救命之情,但也不能——阿秀必是要护住小姐清誉的。
想到这里,她鼓起脸,透过轿帘看向公子和他的下属。
两人似乎正商谈大事,一脸正色。
阿秀攥起拳头,严阵以待。
再回头瞧倚在窗旁的小姐,不知何时又出神了,好似对即将发生的事浑不在意。
阿秀欲哭无泪,压低声,恨铁不成钢地哭嚎:“小姐,你说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啊……什么?”尹婵摸不清头脑。
青天白日,好好的阿秀怎么哭起来了?
好吧。阿秀有些沮丧,可身旁的小姐懵懵懂懂,她又不愿扒开来一五一十道明,毕竟小姐此前才和信阳候世子退亲,若再说这种事,心头肯定难受。
阿秀只得长吁短叹,正思索着几种可能性,轿帘旁的木柱突然被敲响:“叩叩叩。”
她一凛,立刻紧张。
来了,来了。
尹婵没注意到阿秀剑拔弩张的气劲,询问道:“公子何事?”
谢厌在外面说:“马上启程了。”
“是。”尹婵点头。
因与公子的下属会面,他们此刻已在山路耽搁了一炷香。
阿秀脑子里嗯嗯嗯了几声,心急地挑开窗边帘帐。崎岖路旁,鬼脸公子利落地踩蹬跨上马,双手收紧缰绳。
这是他下属找来时骑的那匹。
……就是说嘛,还是有马。
自己狭隘了。
对不住,对不住啊公子。
一颗心返回原位,阿秀脸上堆起微笑。
忽听赶马的下属开口:“主子,此马随属下跋涉百里,而今已力不从心。”
阿秀的笑容停住了。
什、么?!
力不从心——我看它分明雄壮强悍,再跑八百里也绰绰有余!
阿秀心惊肉跳,全身上下绷紧,短暂的紧张后,泪眼花花地望着尹婵。
呜,阿秀恐怕保护不了小姐了。
他若决意上马车,在场又有谁能够阻止。
正在心头无数次呐喊时,谢厌翻身下马,将它缰绳系在一侧,同时走向下属所坐的位置旁边:“我与你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