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南替自己和梁沐秋解开了安全带,回答,“老电影,罗马假日。”
确实是老电影了。
尊贵的公主爱上名不见经传的记者,从见面起就注定是一场荒诞的,不被接受的感情。而这段恋爱也确实只存在了一天,天亮以后,两个人各归人生轨道。
梁沐秋其实看过不止一次了,但是再看一次他也不介意,他向来喜欢重温这些黑白电影。
他把车座放平,半靠在上面,也不搭理岑南,一边嘬奶茶一边舒舒服服地看电影,要不是看长相,全然是个咸鱼瘫的老大爷。
虽然早就知道电影的结局,但是当公主说出她最爱的城市是罗马,梁沐秋心里还是有点轻微的唏嘘。
她最爱的并非罗马,而是在罗马城里遇见的那个人。
可她无法宣之于口。
她只能说,她喜欢罗马。
所有未曾吐露的爱意,内心的惊天动地,都掩盖在故作平静的表面之下。
当看到公主为了跟她爱的人握手,去跟所有记者握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侧头望了岑南一眼,而岑南也在看他,两个人目光交汇,明明也没有什么特别,梁沐秋却不知道为什么背脊一麻。
梁沐秋移开了眼,注意力却很难再集中在赫本惊艳的脸上。
他曾经也被人问过,如果旅游想去哪儿。
他那时候在处理工作,心不在焉,却脱口而出,“芝加哥吧。”
同事笑笑,问他,“问你国内呢,怎么会想到国外去?”
他一愣,也跟着笑,敷衍了过去。
可他心里却知道为什么。
因为岑南在芝加哥。
那个大洋彼岸的陌生城市,有着他的爱人。
以至于他脱口而出,都是这个地名。
最痛苦的时候他甚至恨过这个城市,恨它为什么要带走他的爱人。
可他又分明知道,错的不是任何地方,是岑南自己要走的。
而如今,岑南已经回来了,回到了他的身边,芝加哥三个字就迅速失去了魔力,变为地图上一个空荡荡的地名。
梁沐秋握着奶茶杯的手紧了紧,他又望了岑南一眼。
在昏暗的车内,岑南的侧影如雕如刻,每一根线条都无可挑剔。
明明这个人就在他身边,但也许是分隔太久,他总觉得不真实,就好像眼前是一场梦,他又回到了大学,跟岑南一起来汽车影院,而等天亮,这个影院,这辆车,还有岑南,都会消失。
梁沐秋的睫毛眨了眨,持续了一晚上的平静心情荡然无存,甚至有些暴躁。
他还是无法坦然面对岑南。
这七年的裂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也不是他说给岑南机会,他们就能立刻放下宿怨,重修旧好。
只要他还没能原谅岑南,没能接受自己被放弃过的事实,他就会有无数个这样的时刻。
即使他真的跟岑南在一起,他也会耿耿于怀,放不过岑南,也放不过自己。
这让梁沐秋连呼吸都变凝重了。
他由衷地感觉到不舒服,降下了车窗,打开了一条缝,想让自己透透气。
岑南注意到他的动静,看了过来。
梁沐秋假装不知道,一只手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看电影最后的分别。
可没几秒,他就听见岑南问,“奶茶好喝吗?”
梁沐秋皱着眉,不怎么想说话,蹦出了两个字,“还行。”
岑南又温和客气地问,“那我能尝一下吗?”
梁沐秋一愣,觉得这要求莫名其妙,这奶茶都冷了,也被他喝得只剩一点。
但他也懒得管岑南发什么神经,敷衍地 “嗯” 了一声,把奶茶递了过去。
岑南接过来,放在了杯托上,却没有喝。
电影已经结束,开始播放片尾曲。
“Guess I could find somebody too,
But I do want no one but you.
……”
“或许我也可以找个新的谁,可是我除了你谁也不想拥有。”
岑南倾身向前,越过中间的格挡,一只手轻轻捏住了梁沐秋的下巴,在他震惊的视线里,轻轻吻了上去。
电影散场了。
他们身边的车都陆陆续续地在离开。
唯独这辆车内的时间像是凝固了。
梁沐秋甚至忘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岑南闭上的眼睛还有睫毛。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南才松开了他,却没有退回去,两个人离得很近,近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岑南还盯着梁沐秋柔软湿润的嘴唇,低声道,“是白桃味的。”
白桃味的奶茶,七分甜,什么也不加就足够腻人。
梁沐秋的手在车座边缘抓紧,又松开。
他应该生气的。
岑南这混账还是恶行难改,说亲他就亲他,全然没有一点绅士风度和追求者的自觉。
但梁沐秋的脸却慢吞吞地红了。
他抿了抿唇,不怎么有气势地骂道,“谁准你亲我的?王八蛋。”
他骂人的词汇实在贫乏,翻来覆去都是这一句。
足以说明从小到大都是个乖小孩。
岑南已经坐回了位置上,被他一骂,反而克制不住笑起来。他不常这样笑,唇角有种轻佻,漫不经心,眼神却灼热又滚烫,带着不容忽视的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