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叹一声:“可是这些日子,我反复思量,反倒又觉得……倒不如这样的好。”
小有闻言便要开口,沈静抬手止住他:“你听我说完吧。”
他咳了几声,才又慢慢说道:“想必你也知道圣上的心思……殿下的前途,将来不可限量。圣上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殿下娶妃这事,就是事关国体的大事,万万不会更改了。”
小有闻言,默然点头:“这个事……说实话,我也觉得余地不大。将来你受委屈,只怕是难免了。”
沈静苦笑一声:“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可以不在乎自己名声,殿下将来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不提防人言。”
他顿了顿,又低声道:“二则……我知道自己的性子,是决计忍不了这事的。忍得了一时,也忍不了一世。既然如此,长痛不如短痛。”
第82章 遇到刁难
沈静退烧之后两三天, 能站起身之后,便强撑着去翰林院上值了。
到了翰林院,他先去学士方炜那里道谢, 销假。方炜见他裹着冬衣,看上去简直有些弱不胜衣,也忍不住皱眉道:“看你形容憔悴,想必还没有完全康复。快过年了,衙门里也没什么急事, 你回家多歇几天就是了。”
沈静笑道:“多谢学士。请了两位大夫看过了,都说已经无大碍了。”
方炜点头:“如今咱们这里也都是整理文牍的事多些。你自己斟酌着些吧,也不必紧着干, 别再累着了。”
沈静点头称是, 才退出去。
吕蒙正在忙着整理院里文牍奏疏, 却也不肯叫沈静动手, 将桌椅拖到窗下,又不知从哪里淘澄来了一只长满铜绿的大熏香炉子, 点着了搁在沈静跟前, 又往他手里塞了一支笔, 叫他一边烤着火一边晒着太阳, 一边誊抄目录:“看你脸上连点血色都没有, 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样子。坐那歇着晒晒太阳吧。你听我念着什么,你写什么就是了。”
沈静本来精神也不太好, 也不推辞, 就按着他说的来。
吕蒙话多, 一边整理文牍,一边不时插进来两句闲话。两人就这么一边聊着天喝着茶,一边干活儿,在房中忙活了大半天,沈静也才写了不过两页纸而已。
眼看外头天色昏暗,快到下值的时候了,吕蒙拍拍衣袖,对沈静道:“今儿有人约了我喝酒,待会马车来接我,先把你送回去。外头太冷了。”
沈静也不推辞,点头道:“那就多谢你了。”
吕蒙坐到沈静旁边,一边捧着茶暖手,一边将腿靠在熏炉上,道:“你病没好利索,外头冷哈哈的,就不叫你同去了。等好了再说吧。”
沈静应了一声,从旁边取来个火钩子,从熏炉的缝隙里小心扒拉着里头快燃尽的木炭:“这木炭味儿有些呛鼻子。我那里还有些香,等明儿拿来烧一块。”
吕蒙抽抽鼻子:“哪里呛了?我怎么一点没闻见?怕是你风寒还没好利索,所以闻着才呛。你不如弄些冰片来烧着,提神醒脑。”
两人正说着,却听见有人将门一推,走了进来,往里看了一眼:“哪位是沈静?”
沈静打量对方一眼,虽有些疑惑,仍放下茶碗,笑着站起身来:“正是在下。”
对方将他打量几眼,笑了一声:“久仰,久仰。都说翰林院新晋一位高才,文笔精干,胸有方略。在下贾亦,户部五品员外郎。听说这江南治水的奏疏,里头有些许地方不太清楚。因夏泽吉告假,焦侍郎叫我来负责此事。刚才我已同方学士回禀过了,还请沈探花指点一二。”
这人言谈举止之间带着三分傲气,不怎么招人喜欢。不过沈静听他说自己是户部员外郎,又看他年纪不过三十出头,推测想必应该有几分才干,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做上物品户部员外郎,因此格外客气道:“贾大人言重了。有什么要问的,尽管开口就是了。”
贾亦将随身携带的文书在桌上铺开,便开始一处一处问了起来。
这一问起来,沈静才发现,这位贾亦大人不是来问不明之处的,而是才刚刚从头开始核对里头的账目。
原来这奏疏经圣上朱批以后,各部便分头再拟定各自所需的准备。贾亦手上这一份,是工部根据奏疏,列明了各项工程所需的款项,然后送到了户部,要户部核对账目用的。
河工无非就是钱粮与人工,向来是最费银子的。只见工部那份款项明细,足足有两寸厚。可是贾亦手上这一份文书,却才薄薄的几页,贾亦翻页的时候,沈静草草看了几眼,只见上头字迹潦草,也不甚清晰;听贾亦问了几句,也是问的语焉不详,明显就是没做什么准备。
勉强对了几页,眼看已经过了下值的时候了,吕蒙早已收拾妥当在旁等着。沈静见状,便回头向吕蒙道:“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了。”
吕蒙笑道:“不忙。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等等就是了。”
听到两人说这话,贾亦却似笑非笑插话进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耽搁了沈探花下值了?”
本来是句客套话,他口气却不阴不阳的。沈静看他一眼,却也忍耐笑道:“不敢。贾大人如此辛劳,我自然更该尽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