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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他不回复,王胜自知说错了话,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陛下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一代又一代的王侯将相为这宫城而死,看见建造深宫的百姓葬于土中,又有更多人重复他们的命运。这里不是殿堂,是荒冢,是千万血肉垒起来的坟墓。”
    “所以啊。”沈清容哂了一下,“我们得到这宫城,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王胜回答不出。
    他还在沉思如何应对,沈清容先转了口,“随我去天牢看看吧。”
    顾子墨就被关押在天牢中。
    他通敌叛国,刺杀皇子,本该是死罪。等沈清容去时,他已经完全失了先前的风度,沦落得一身灰尘、蓬头垢面,也没了挑剔的资本。
    一看见沈清容,他立马惊惧而颤抖地跪在他身前。铁链在他身上簌簌作响,他眼神中再没了居高临下的得意,唯余惶恐,“陛下,陛下我真的是鬼迷心窍,我......”
    沈清容蹲下身,扶住了他的肩。
    “顾兄,我问你几个问题。”
    顾子墨哽咽着,“我回答了......你就能放过我吗?”
    沈清容不置可否。
    “我想问你,你当初科考是为了什么?”
    “我想.....做官。”
    “做官是为了什么?”
    “为了赚钱......”
    “那赚钱呢?你的俸禄足够生活了吧?似乎还有不少富余。”
    “......”
    他答不出来。
    看沈清容缓缓站起,顾子墨慌张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陛下,陛下你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想出答案的!”
    沈清容只是叹气。
    “能赚钱的官,就是好官吗?能赚钱的法子,就一定是对的吗?甚至于你的父亲——他是个伟大的人,可你会用金钱来评判他吗?”沈清容摇头,“这个世间,总有东西比金钱更重要。”
    话毕,几位狱卒拥上前来,替他解开了锁链。
    “我将你流放岭南,算是顾念旧时情谊纵容了一次。”沈清容淡道,“希望你想完这一生,能想明白这个答案。”
    *
    张慎思回城时,在人群中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企图看得更仔细些,可廖诗诗的面容在人群中一闪而过,连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她应该是会来的吧?
    就如他出城时一样。
    彼时他只是去迎接太子回京,没料到廖诗诗会亲自来送,更没料到她会附送了一句“你要回来”。
    他没问明白这人的意思,因为沈清容的车架飞驰而来。廖诗诗只扫了一眼,便快步背身离开。
    说起来,他对廖诗诗的感情,确实不太一般。
    起先只是因同情而照顾她,但廖诗诗最讨厌的就是被同情。后来张慎思开始悄悄帮廖家平反,隔三差五地去刑部问进度,几乎要被刑部驱之门外。
    张慎思很横,甚至扬言:“平反冤案本就是刑部的职责,你们不作为,就莫怪我告到陛下那里去!”
    刑部人也不是好惹的,闻言立马带好了卷宗和进度,进宫跪在黎云书面前哭惨,“不是我们不作为,是那张公子太得寸进尺。我们的人都去蜀州查探了,短短一周怎么可能回来啊!”
    于是那晚,沈清容和黎云书碰面之后,弄明白缘由,如实转告给了张慎思。
    等二月份刑部官员回程,廖家的案子才彻底水落石出。
    廖诗诗从黎云书口中听闻这些事情后,亲自登门道谢,谢得张公子心花怒放。她走后,张慎思试探亲爹口风,张侍郎擦拭好缨枪道:“我只管上阵杀敌。至于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今日张慎思回城,在人群中寻了好久都没看见廖诗诗。他有些悻悻,只能压着情绪走完全程。
    可他进宫述职出来后,无意撞见了一个身影。那姑娘立在宫门外不远,见他出来后甚是自然道:“店里的门打不开了,你帮我看一下?”
    张慎思愣了愣,旋即笑道:“好。”
    *
    勒先被生擒入邺京后,沈清容令人将他松绑,保留他身为北蛮首领的体面,亲自与勒先商谈。
    为促进两国友好交往,沈清容列出了“开放通商”等条例,以互利共赢的方式扶持北蛮渡过难关。大邺的要求,是让北蛮停止南侵,并归还当年被割让的燕阳等城池。
    勒先对前面的条例点头如捣蒜,听闻要归还城池,就开始扯东扯西、佯作不知。沈清容静静看他演戏,也探过身去,扯开话题,“首领可否有兴趣,往阳岐山天锋军驻地一观?”
    “......”
    当天晚上勒先答应了合约,沈清容也依约放了人。
    没有和亲,没有征伐。凭着大邺的强大和彼此的尊重,两国终于消解了积压几十年的矛盾,换回了边境百姓期待已久的和平。
    夜里,沈清容对她道:“燕阳回来了。”
    她凝视着他许久,弯起唇角,眼中隐隐带着泪。
    “是啊。”她低声说,“我们做到了。”
    他们的热血不会止息。
    因为它早已深植入骨血,被一代又一代的人点燃,永远传承下去。
    人间千年,都被这些光亮照彻。
    于是。
    我们拥有了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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