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心头咯噔一下,“福晋,万万不可啊。”
“啪嗒——”富察氏把镜子扣在矮几上,“有什么不可的,他宇文燿时以前追在一个官员的老夫人屁股后头,让我丢尽了颜面,前些日子又巴巴地凑到皇上的宫妃那儿,既然他都能看着这个望着那个,我为什么不可以。”
“再者,嬷嬷也看到了,他也就有太后护着,一点本事也没有,叫我跟他过,只怕以后没什么好日子。”
嬷嬷也看不上宇文燿时,但是再怎么说,那也是郡王爷,太后最宠爱的儿子,要是让太后知道,富察氏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还未可知呢。
她把里面的厉害关系说给富察氏听,想打消富察氏的念头,可是富察氏早已受够了宇文燿时,又对在宁寿宫见了一面的宇文鉞崇拜不已,根本不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劝动的。
反倒是劝着劝着快被富察氏说服了。
富察氏道:“那个什么曌熙贵人不也是一个乡野庵堂里的尼姑,皇上喜欢了,封常在封贵人还不是他说了算,太后那儿怎么拦得住。”
“嬷嬷,我原就是要进宫伺候皇上的,要不是太后从中阻拦,把我指给了襄郡王,现在怕是早有了皇子,封嫔封妃了。”
“现在也不过是重回正轨罢了。”
富察氏的父亲把她从小当做宫里的主子来教养,一听说她被指给了宇文燿时,当即就有些不乐意。
可是太后懿旨已下,凤命难违,皇上那边又没有要富察氏进宫的意思,只能捏着鼻子吃了这滩屎。
富察氏没有把自己的打算告诉父亲,但是依她对父亲的了解,定然也是支持的。
毕竟,有一个曌熙贵人,就能有第二个曌熙贵人。
长长的队伍如龙蜿蜒,坐在马车里,怀着隐秘的心思打开马车车窗。
不远处,几架更加华丽的车架停在那儿,那是此次随行的宫中嫔妃的车架,再往前,则是八匹马并驾的御车。
因着都是贵人,沈嬛的车架挨着陈妙仪的车架,前面是他的,后面是陈妙仪的。
沈嬛上马车的时候陈妙仪也恰好走到了车架旁边,看到他脸上冷冷一笑,弯腰进了马车。
她与沈嬛之间,隔着奶娘吴氏的死,进宫后沈嬛一直没有安定下来,又是被贬为答应,又是时疫。
时疫一过,刚封为贵人就被宇文鉞带去圆明园,一直没有腾出手来。
望着晴子充满恨意的目光,沈嬛道:“上了马车再说。”
妃嫔的马车自然跟寻常人家的马车不一样,里面不仅有固定的桌案,还有固定的榻,榻上放着软软的四四方方的枕头和薄被。
一侧还有一个小型的多宝阁,里边儿可以放些小东西。
晴子跟在沈嬛后头,等沈嬛坐下后坐到一侧,“小主,陈妙仪——”
“奶娘的仇我一刻也不曾忘记,”沈嬛道,“既然她去了木兰,那就让她永远留在木兰。”
“小主打算怎么做?”
“您万万不可以身涉险!”
晴子是知道沈嬛的,虽然性子好,但是想要办成某事便会不计代价,比如在陈府那会儿,为了带着她和吴大娘出大佛堂,放火将那儿全烧了,又比如在太南谷,为了不让自己一个人受罪,那么矜贵的一个人也能把自个儿当做筹码。
沈嬛道,“你放心,我不会为了这么个人把自己折里头的。”
时间流逝,随着天色大亮,一声悠长的号角声里,长长的队伍开拔。
沈嬛起得早,被马车一摇晃就有些困了,盖着薄被靠着枕头昏昏欲睡。
——
三百多里的路,除了队伍停下吃饭的时候沈嬛几乎都在马车里度过,腰都快被颠簸成两节。
当他迷迷糊糊地听到外边有声音说木兰围场到了,精神一下子起来了,捞开马车帘子往外看。
只见他们已处于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场中,近处的灌木林,远处苍翠的草与瓦蓝的天空接壤。
与眼前壮阔的天地相比,原本庞大的队伍变得分外渺小。
沈嬛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辽阔的天地,不由得猛地吸了一口气。
与花费庞大人力物力的圆明园的精细不一样,这儿更像是天与地的尽头,任你再大的翅膀,都能尽情飞翔。
外边的太监看到他,打着千儿道:“奴才给小主请安。”
“起来吧,”沈嬛扶着晴子的手下了马车,软底的平底鞋踩在丰茂的草地上,舒适极了,“咱们今儿晚上住什么地方?”
“回小主,帐篷早早地就备好了,只等着小主住进去就成。”边说,太监边引着沈嬛向远处的住的帐篷看去,果然,那儿有一片挨在一起的颜色各异的帐篷,还有八旗的旗子。另一边,则是蒙古各族的住处,他们是皇帝的臣子,自然要比宇文鉞一行来的早,还能看见骑在马上进进出出的人。
“小主可会骑马,若是会骑,奴才牵匹马来,省的小主走得累。”
沈嬛坐马车都坐怕了,就想走走路松松筋骨,对太监道,“不用,走过去吧,也没多远。”
“是。”
沈嬛穿着一身自己专门叫尚衣局做的融合了氅衣特点的男子式样的袍服,圆领,大斜襟,下面却如同氅衣一样开着衩,绣着精细的云头纹。袖子也窄窄的,拢共叠了三层,三层皆是满满的刺绣,又漂亮又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