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荨说:“如果今晚顺利的话,所有猜测就都能被证实。但那台机器的操作当时是在您的指导下进行的,等会儿如果遇到困难,我能向您电话求助吗?”
通讯器那头传来一阵纷杂的响动:“你一个人不行,我在过去的路上了。”
施荨还没来得及阻止,通话就被挂断了。元琼现在身体状况很不好,又是这样的深夜,施荨很担心,想拨电话回去劝阻,却始终打不通,发的消息也没收到回复。
恰巧这时娄越打来电话询问,施荨将目前的情况说了。娄越说,没事,我来安排。
施荨到达仓储中心后门时,已经有两名督察队员在门口等着了。向安详冲那两人招手:“大黄,小王,办妥了?”
“妥!”大黄晃着手里的钥匙,做了个请的手势,“只要别把这弄爆炸了,随便用。”
施荨点头道谢,她原以为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弄到使用权已经很不容易,并已经做好一切从简的心理准备,她决定用机器分析完毕后将样本带回城防军区的实验室再做进一步处理。可等进了门才发现,大黄俩人这是把仓储中心的无菌实验室给借过来了。那台改装机器、DNA测序仪、离心机、超声波清洗机、用蛋白保护剂存放完好的海鬼病毒……各类设备一应俱全,是拎着样本过来就能直接工作的程度。
大黄:“施教授您先忙着,元教授和娄队在路上。”
娄越和元琼是前后脚赶到的,娄越先到。那时施荨已经做完了病毒基因片段的分离和提取,脱了防护服做了消毒,在实验室外间等着机器跑数据,等得无聊,正低头看自己胳膊上的血管,拿着针管在上面比划。
娄越问:“你这是打算给自己再扎一针?不怕贡潇的人格跟你抢地盘,然后继续守口如瓶吗?”
“可以通过靶向对记录贡潇记忆的细胞投放抑制蛋白,调控基因表达。等会儿我们复制序列时注意控制一些变量就行。理论上是可行的,但以前没有试验过。”施荨耸耸肩,“你懂的,伦理风险。等元教授来了我们商量一下,不算难。”
“你现在的身体还能受得住吗?”娄越说,“据说多承担一份记忆会对身体产生很大负荷,还会有排异。”
施荨无所谓地笑笑:“这就不用担心了,我能感觉到,本来我的时日就不多了。”
说完后,施荨忽然收起了笑容,变得严肃了一些。她嘱咐娄越:“别告诉言艾。”
娄越抬眼问:“你想起来了?”
施荨摇头:“没有。但我感觉她知道后会很伤心,现在这形势,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难过的日子少一天是一天吧。”
“好。”
元琼就是这时候到的,他看起来面容憔悴,但精神头却很好。他进来后,照旧没有理会娄越,径直拉起施荨就去鼓捣他许久未见的宝贝机器去了。
娄越没说话,他转身离开了实验室,把这里交给这师生二人。仓储中心的这间条件最好的实验室很难借,娄越没走正规流程,直接让人配了锁就带人进来了,有这个督察队长顶着,就算被发现也没人敢打扰做实验的人。
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娄越又去联系了城防军区临时检测小组的负责人。他赶过来的路上,一环库存的一批灵符试剂已经运抵,前线战斗人员的检测工作显然要连夜进行完毕。检测小组查了已通过检测人员名单,没有找到冉喻的记录。娄越心底的不安在一点点扩大。
将近凌晨两点了,外头夜深露重,向安详等人被娄越派去车里轮流休息并盯梢了,娄越独自靠着墙,千头万绪在心头,烦闷得厉害。不知过了多久,实验室外间突然传出一阵争执声,施荨大声喊道:“老师,不行!”
娄越一惊,连忙推门进去,只看见元琼用棉花球捂着手臂上的一点,不耐烦地嚷嚷道:“有什么不行的,我弄出来的玩意,当然是拿我自己实验。你还是我学生呢,跟老师还抢东西。”
“可是您现在身体太差了,会出事的,”施荨急得声音带了点哭腔,“说好了我来的。”
元琼的语气柔和了一些:“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比我要活得久点,继续走下去,把我没做完的事情做完。把海鬼赶出去,赶回海里,或者彻底消灭。这些我活着时可能做不到了,但是你要做到。”
施荨:“可是……”
“没这么多可是,”元琼说,“就当是我给你布置的最后一个作业,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吧?”
施荨的眼眶里已经盈满了泪水,她紧蹙着眉毛点点头。
“这才是我教出来的学生。”话音刚落,元琼突然晃了一下,浑身抽搐着倒下了。
也许是因为强烈的排异反应,元琼陷入了高烧和昏迷。
二环医院的繁忙在夜间也没有减少半分。医生和护士拿着病历和药品在走廊里匆匆走过,手术室外的灯灭了又亮,无数未知的生死就在这一亮一灭间被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