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的意思是,希望诚儿能在父皇和亚父还在世时就把这江山接过来。”韩墨初拍了拍毓诚的肩膀,解释道:“这样你也不至于同你父皇一样在灵前继位,操劳过甚。”
“若只是这样,父皇和亚父为什么偏要离京不可呢?就和诚儿一起住在宫里不好么?”顾毓诚依旧十分不解的反问道:“诚儿可以登基,但是诚儿还如现在一样住在东宫里,每日从东宫上朝,朝会之后来陪父皇和亚父用膳,这样难道不好么?”
“诚儿,古往今来你可见过哪个皇帝是住在东宫里的?名不正言不顺,又怎能号令天下呢?”韩墨初耐着性子向那小人儿解释道。
“那古往今来的皇帝还都是灵前继位的呢!凭什么我就要!”自幼被两人精心养大的孩子,对于两个世上最亲近的人并没有那么多避讳的礼防,不出大圈的小脾气也总会有人纵容。
“顾毓诚。”顾修见他如此不得不狠下心肠,板起面孔:“你听你方才说的是什么话。”
“可是诚儿不想让亚父和父皇离宫,就算登基也想让父皇和亚父在身后看着我,至少陪我多走几年。”顾毓诚躲避着顾修严肃的目光,悻悻的说道。
“诚儿,其实原本朕同你亚父也是这样想的。”顾修同样拍了拍儿子的肩背,放缓语气道:“可是你亚父的身体并不能再为国事操一点心,也不能再受一点累了,所以父皇要带他离京,到个安静的地方去养病,这样他才能得享天年,否则他的心症便会随时复发,苏先生说若是再有一次,你亚父就当真醒不过来了。”
得到这样的答案后,顾毓诚先是沉默,随后又好似下定决心鼓足勇气一般:“好!父皇你带亚父去养病吧。诚儿登基之后会好生加固大周的疆域海防,将父皇和亚父未做完的事好生完成,让亚父安安心心的在朝外将养......”
“毓诚,你要记住,你不是朕的影子。”顾修打断了仿佛在表决心一样的儿子:“你和朕一样,都是这个国家的君主,你和朕一样都是万民仰赖的天子,你不必将朕所有的未完之事都放在心上,你若登基便是你自己,就做你自己想做的事事情就好。是开疆拓土,还是休养生息,就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可是,可是诚儿还不知道自己继位后该做些什么。”
“臣以前不是教过小殿下么?一个君王最最基本的就是能让自己的百姓吃饱穿暖。”韩墨初微笑说道:“日后臣和陛下到了民间生活,都会变成小殿下的百姓,小殿下只要想着能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臣和陛下的生活就好了。”
“那好吧,我听父皇和亚父的,将来会做个让天下人都吃饱穿暖的好皇帝的。”小毓诚思索片刻后依旧沉着脸,十分勉强的点了点头,又十分固执的提出了几项十分苛刻的条件:“不过父皇和亚父除夕时要回来,中秋时也要回来,我生辰时还要回来......”
“好,只要亚父和父皇想念毓诚了不拘什么时候都会回来看毓诚的。”韩墨初碰了碰毓诚手中的碗沿:“快些吃吧,馄饨都冷了。”
***
韩墨初苏醒的第二日,君王复朝,韩太傅病愈的消息也在汴京城内彻底传开。
汴京城中的百姓纷纷拿出了家中存放的烟火也不管白天黑夜便拿出来燃放,爆竹声在街面上此起彼伏的炸响。
街上的人流比起前段时日明显大了起来,菜市上买鱼买肉买点心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些受惠于太傅大人的新政而富足起来的商户们甚至挂出了“今日羊汤半额”或是“今日胡饼免费”的牌子
学宫中因太傅停学而忧心忡忡的学子们争先恐后的要约着同僚吃酒还愿,朝中礼部也高高兴兴的焚掉了起草好的治丧文书。
整个汴京城,如同被三月的春风叫醒了一般。
比新春除夕之时还要热闹。
君王此次复朝与以往之时大为不同,并没有马上处置停朝一月产生的那些积务,而是将东宫太子推向前朝,将以往太子不曾涉及的军务朝政手把手的教给了他,停朝一月积压的所有奏疏也都是当朝念诵完毕后,交由太子处置。
那些在大周官场中韩太傅手下历练出的臣子们自然很快便品出了味道,古来明君如此,就是有了禅让之心。
顾毓诚周岁为嗣,两岁入宫,七岁正式加封储君,没有争储,没有夺嫡,没有厮杀,更没有同室操戈,兄弟相残。
好像这个孩子生来就是储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将这个无比繁荣的国家从君父的手中接过来。
朝中的文武都对顾修这位君王韩墨初这位首辅心服口服,同样的,他们中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看着这位小太子从会说话开始就跟随着这两个爹爹在朝中军中的各个职能所在来回奔波,从来没有叫过一声苦累。
他们早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会是他们后世的君主,也早早就做好了要为这位君上效忠的准备。
大周这几十年间出了顾修那样的明君英主,也该再出一位如毓诚一般的仁义之君了。
顾修与毓诚交权的过程比想象中的顺利许多,前朝宗室几乎连一点质疑之声都没有听到。
好似所有人都在韩墨初昏睡的那三十七日里想明白了,顾修与韩墨初不能永生,他们已经为国朝呕心沥血,今后的日子他们也该好生享受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