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阑听王来福说了外面的传言,心情还不错,王来福趁势恭维道:“陛下英明,九千岁步步相逼,陛下便以退为进,这一次九千岁虽然保下了姚氏,但却真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宣阑瞥他一眼,淡淡道:“朕只是成全九千岁一腔痴情罢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那日江尽棠站在御书房里伶仃的身影,以及抬着如画眉眼说非姚氏不娶的模样。
宣阑猛地放下茶杯,眸光阴鸷:“王来福,你说,江尽棠非要娶一个女人做什么?”
王来福吓一跳,哆哆嗦嗦道:“这……这外界都说,九千岁是有把柄在姚绶手里所以不得不……”
宣阑嗤了一声:“江尽棠不是那种任人拿捏的人,若真有把柄在姚绶手里,指使锦衣卫屠姚家满门才是他的风格。肤浅之见罢了,你也信?”
王来福小心翼翼道:“那……那就可能真如九千岁所说,对福禄郡主……一见钟情?”
王来福看着少年帝王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赶紧低下头,噤声了。
宣阑盯着手边的茶杯好一会儿,就在王来福以为少帝要将这青瓷茶杯砸了时,他忽然笑了:“你们阉人,玩儿得了女人么?”
王来福赶紧跪在地上:“陛下……这……这……”
宣阑冷笑:“朕又不是在审你,你怕什么?老实说。”
王来福擦了把冷汗,道:“这……奴婢确实听说过,有些去了势的,也喜欢玩弄女人,虽然没有那东西,但……但花样还是很多的……”
“花样挺多。”宣阑念了一遍,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总觉得江尽棠吃亏的多。
论相貌,姚氏虽清秀貌美,但是和江尽棠比起来,云泥之别,萤火日月,如何争辉?
论身段……姚氏虽有些窈窕婀娜,但是江尽棠皮肤白的跟冷玉似的,清瘦却自有淡然仪态,能够轻易吸引任何人的视线。
再论身份……呵,不说姚氏如今是罪臣之女,就算是姚绶还如日中天时,姚氏也是配不上江尽棠这个大权在握的九千岁的。
宣阑不知道江尽棠是否有王来福说的那些龌龊爱好,但即便是被称作京城第一美人的印家小姐印致萱躺在江尽棠榻上,宣阑都觉得江尽棠吃了大亏。
这阉人……到底是何种妖魅托生,竟然生了一副如此惑人的皮囊。
宣阑端起茶杯,将剩下的冷茶一饮而尽,沉声道:“去千岁府,传朕的口谕。”
“朕体念九千岁思念之苦,特准他进宫探望福禄郡主。”说到这里,宣阑微微一笑:“去将福禄郡主,带到乾元殿吧。”
乾元殿,是帝王居所,王来福揣摩不透这喜怒不定的少年帝王又在打什么算盘,不敢多说,低声应了,便去传旨。
……
姚春晖被人好好梳洗打扮了一番,她刚得知自己即将成为一个阉人的妻子,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有些神志恍惚,倒是给她梳头的宫女心善,柔声道:“姚小姐,我们知道您曾经是尚书千金,千娇百贵的,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做千岁夫人,总比充作官妓强不是?”
姚春晖勉强笑了一下:“……姐姐,我只是害怕……我没有见过九千岁,只是听过他的名声……他的名声,很不好。”
九千岁的名声,岂止是很不好。
整个大业朝,就是三岁稚童,都知道朝堂之上有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是蠹国害民的头号奸佞。
姚春晖看向宫女,握住她的手,低声祈求道:“姐姐,你能不能同我说说,九千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宫女怔了怔,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她将一枚朱钗簪在了姚春晖发髻之间,声音有些含糊的:“……九千岁啊,等你见了知道了,那是生错了地方的仙人。”
姚春晖有些不解,但是宫女不欲多说,道:“走吧,别误了时辰。”
姚春晖被人带着到了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处处雕梁画栋,金漆银画,周围出入的宫人无不敛声屏息,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敢。
姚春晖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终于听见了人声,含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九千岁这可是冤枉朕了,朕知九千岁对福禄郡主情根深种,特让两位相见以解相思之苦,可没有苛待福禄郡主。”
珠帘被宫人撩开,姚春晖一抬头,就见到了一身玄衣绣五爪盘龙眉目深邃的宣阑。
姚春晖瞳孔一缩。
这竟是她在刑部大狱里见过的那少年公子!她至今都记得对方满含嘲讽的“不过尔尔”四字。
就算姚春晖养在深闺,再没有见识,都知道整个大业,能穿五爪龙纹的,只有皇帝。
姚春晖心头惊愕,冷不防宫人似乎是害怕,手指一颤,珠帘落了下来,发出清脆的响声,宫人连忙要跪下请罪,却有另一只骨节修长、皮肤苍白的手,撩开了珠帘。
那只手生的实在是好看,食指上细细的一枚鸽血红戒圈,更是衬的那皮肤雪一般的柔和细腻。
接而是一道清冷如同昆山玉碎的声音:“多谢陛下好意,只是民间的婚俗,陛下可能不知,新婚夫妻成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
说着话,那只手的主人终于穿过了珠帘。
姚春晖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宫女说的“生错了地方的仙人”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