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阔纳闷地动动脑袋,严朗闷闷地笑:“我在食堂听见有人叫你‘宇宙之子’。”他特意停下吃饭的动作多听了一会儿祁阔的科研成就,顶级期刊影响因子之类的,他听不明白,但觉得很厉害。
祁阔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
严朗听到别人夸祁阔,忍不住弯弯眼睛,仿若听到夸自己一样高兴。
这是他认识祁阔的第二天,像是已经认识了无数年,或许是失忆后的雏鸟情节,严朗试图给自己不正常的依赖找个正常的理由。
严朗脑袋里响起震耳欲聋的反驳——可祁阔就是个很厉害的科学家啊,这跟严朗对祁阔飙升至爆棚的好感度没关系。
然而严朗忘记他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杨宜。
往常同事笑称祁阔为“宇宙之子”时祁阔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称呼从严朗嘴里冒出来就羞耻得上头。高冷的研究员在狼犬漫长的反射弧接收到性骚扰信号之前整理好表情,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将自己薅出严朗的怀抱,故作镇定地推一下镜框,说:“我们快点走,食堂要打烊了。”
两人踏进食堂的时间较晚,广阔的大厅里稀稀拉拉几个人零星而坐,窗口剩下的炒菜有一些空盘。严朗要走最后一勺鱼香肉丝和一盘土豆丝,一碗米饭,他弯腰问打饭的阿姨:“请问这个米饭,是从哪里来的?”
“六十三层运来的。”阿姨说,“那里是水稻种植基地。”
“谢谢。”严朗端着餐盘落座于祁阔对面,他觉得既震撼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资源集中的政府调配效率离奇的高,一年内做到地上物资全线转移地下在他的国家是一件发生过无数次的奇迹。
“在想什么?”祁阔问。
“我时不时会想起一些事情。”严朗说,“小细节。”记忆破破烂烂不连贯,像剪碎的旧相片,偶尔从只言片语中还原出全貌。
“正常现象。”祁阔说,“你的底层记忆90%留存,你回想到的是10%和一些情感记忆。”
“我有机会想起所有吗?”严朗问。
祁阔毫不犹豫地回答:“有。”他低头吃一口小炒肉,“穿梭机建好后,你回到过去,就都能想起来了。”
听起来祁阔给他画了一张巨大的饼,严朗夹起鱼香肉丝拌进米饭,默不作声地吃进嘴里。
“你想去外城的事,我想到一个办法。”祁阔说。
严朗眼神一亮,失忆问题短时间内没法解决,去外城开开眼界也足够吸引他。
“通讯室的全真通讯舱,能够传输嗅觉和味觉。”祁阔说,“你本人不能出去,但可以借助通讯舱去外城看一看。”
严朗连连点头,扒饭的速度瞬间提升至干饭王的级别,碗底干干净净一粒米都没剩下,他亮了下碗底,说:“谁知盘中餐——”
“粒粒皆辛苦。”祁阔接下句,“地下城里不会有人剩饭。”
严朗本质是个纯粹的人,没那么多心眼,想做什么做什么,祁阔与他相似,又不完全相似。严朗属于积极坚韧的纯粹,祁阔则是冷淡执着的纯粹。
狼犬对一切陌生的事物怀抱充足的热情,祁阔更像条蛇,盯着狼犬毛绒绒的脖颈嘶嘶作响,毕生的梦想是缠在狼犬背上晒太阳。
严朗将空碗收进餐盘放到收残处,他问祁阔:“你下午上班吗?”
“上班。”祁阔说,声线平稳冷静,“有事找我的话手环联系,我一直在实验室。”
严朗从稳定的声音中硬是听出一丝郁闷,他说:“我在通讯室等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吃晚饭。”聪慧机敏的武警先生又一次成功摸到蛇类的尾巴,并打了个结。
第7章 外城
通讯室的装修和图书室一样朴素,白墙灰砖,两个复古式电话亭立于中央。严朗试探地刷了下手环,“叮咚。”电话亭的门打开,严朗走进去。电话亭没有投币电话机,十分狭窄,仅容一人站立,四周是海绵状的胶质物,紧紧挨挨将严朗挤在正中心,留下头部自由转动。
感觉像被电话亭用力的抱紧,严朗调整站立的姿势,海绵胶体因严朗的姿势改变形状,密不透风地贴近他,仿若打包出厂的罐头。整座电话亭通电,细小的零件活动声,严朗后脑一麻,随即闭眼倒在海绵胶质物中不省人事。
严朗恢复意识时位于一间电话亭,这间电话亭里没有厚实的海绵,只是一个简单的蓝色盒子,透过方格玻璃窗,窥见人来人往的街道。
等等……街道?
严朗伸手推门,手臂穿过门板,他抓了个空。
他是一道无实体的投影。
严朗新奇地穿过盒子的墙壁来到大街上,人们行走时有意识的绕过严朗。严朗抬头,约四米层高的天花板上飘着一行小字【太原地下城B64】。
街道上人群表情麻木,行色匆匆,统一着装,蓝衣蓝裤,有些衣服因过度浆洗褪色,深蓝浅蓝混杂,像一片片乌云。宽敞的八车道上没有汽车行驶,由木栅栏划分一条条车道,人们走在栅栏中央,看起来怪异又秩序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