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听了这话却十分不满, 蹙眉道:“说得好像我是累赘, 只会拖你后腿。难道我是妲己褒姒吗?就算是, 难道不怪你们自个儿没本事,反倒怪起我们来了?”
“……”
哪有人自比“妲己、褒姒”的。方孝承哭笑不得, 连忙道:“我绝非此意。只是我怕你受伤害。阿瑾, 我疼爱你,只想你快活舒服, 不愿你担惊受怕。”
成瑾哼哼唧唧地瞅他:“早就说过,最讨厌你油嘴滑舌……那, 难道就我一个人走?”说着, 他的神色认真起来,“你爹你继母呢?还有你的弟弟妹妹, 你舅家、父家好多人呢。要不这样, 若送不走他们,你索性将我和他们放到一块,若真出了事儿,我无论是在皇帝表弟面前、还是耶律王八面前,都有话说, 想来能顶点儿用呢!”
说来惭愧, 方孝承在此前未曾想过成瑾有这份心胸, 竟还替他担忧着家人。虽然成瑾这番设想委实天真, 可一片赤诚的心意确确实实地烫人。
方孝承又羞又爱,情不自禁地摸了摸成瑾的脸,含情脉脉地问:“阿瑾,你是为我在操心吗?真像能扛事儿的……贤内助。”
他本想说“侯夫人”,但想到自个儿这侯爷也不知还能当几天,就改了口。
这话本是打趣成瑾,可说出口,反倒是方孝承自个儿先面红耳赤,心跳砰砰。他怕成瑾反驳。
成瑾却没反驳,垂眸半晌,低低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这会子没心思搭理你。我只想大家都好好儿的。”
方孝承忙道:“都会好好儿的,你不要担心。之所以急着先送你走,是因为……”他犹豫一下,将皇帝略去,只道,“耶律星连对你虎视眈眈,恐怕乱起来头一个抓你,兴许不计代价。而我的其他家人,我早暗中布防保护,打点过,也叮嘱了他们深居简出。耶律不会过于在意他们。”
主要是皇帝不会、也不能太为难方孝承的父家与舅家。方家是书香门第,所结姻亲亦都是清贵文臣世家。读书人盘根错杂,嘴碎心多,但凡有点脑子的皇帝都是安抚为主,没必要太得罪这群也就写写文章、成不了大事儿的文人。更何况,前段日子方孝承他爹打完方孝承,遣人来问过三次方孝承知不知错、肯不肯改,得到方孝承死不悔改的答案后,他干出了惊人之举——宣布与方孝承断绝父子关系!执意将方孝承从族谱上划掉!
有人劝,可方父非但不听,还反过来劝说对方与那孽障割席,省得日后祸连家族!
——此事在方孝承的布局之中,他了解父亲的性情处事,甚至其中还有他授意些人推波助澜的效果,因此他并无甚感想,但谷音自作主张、多此一举地将此事告诉了成瑾,倒令成瑾颇为内疚,常欲语还休地瞅他,态度大大软化……
方孝承艰难地抉择了一番,教训完谷音,还向成瑾解释了。但成瑾是一根筋,认定了前面的,后面再如何说,他都只当是哄自个儿宽心呢。
成瑾的心里又乱了起来,忍不住倚靠到方孝承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半晌,轻声道:“我好像真成了祸国殃民的妖精。”
还未断绝关系时,方父有回让人送谴责信,谷音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大喇喇当着成瑾的面儿就递给了方孝承。方孝承有意避开成瑾看,成瑾却非要抢。他抢过去一看,里面方父把他比作祸水,骂了他和沉迷美色的方孝承一通狗血淋头。
“你又胡思乱想了。”方孝承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自古以来,所谓‘红颜祸水’,不过都是个引子罢了。耶律星连野心勃勃、残虐不仁,就算不是为你,他也会为了中原的土地财富而挥师南下,只是时间、方式有所不同罢了。”
至于皇帝……皇帝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就算如今没有忌惮成瑾这同父异母的哥哥、没有记恨他,日后也早晚会急躁躁地四下削夺兵权,闹出许多祸来。
听到方孝承将自个儿与耶律狗贼扯开关系,成瑾的心里好受一些了,但没完全好受。他完完全全的不想背耶律狗贼挑起战乱的黑锅,却不想被方孝承撇清关联……
虽然被逐出家族是一件很惨的事情,他并不希望方孝承这么惨,可他多坏啊,听说这事儿时,心中竟忍不住有些喜悦……
方孝承向来是个死板人,却为了他敢跟家里决裂,那他在方孝承的心里得是多要紧多爱的啊。虽然后来方孝承说是故意设计的,但他不想信。自个儿诚心哄骗自个儿的时候,总能找到法子。
方孝承耐心等着成瑾发呆,分神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忽然怔了下,又惊又喜地看着正轻轻地啄吻自个儿的成瑾:“阿瑾……”
成瑾轻轻地在方孝承笔挺的鼻梁上咬了一口,又怕他疼,忙多在同一处亲了几下。
方孝承本能地咽了口口水,呼吸急促起来。他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壮年男子,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对他干这事儿,他能坐怀不乱就奇怪了。
“……阿瑾,”方孝承握紧了拳,哑声提醒,“我受不起你这么撩拨。”想了想,怕成瑾恼羞,忙补上解释,“不是说你在撩拨我,只是、只是我太爱你,你稍亲近我点,我、我这莽夫就、就想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