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伏在地上,低声道:“侯爷奉圣谕查明此事,春桃不敢隐瞒,还请王爷恕罪。”
这一说,好似瑞王逼她一同欺君。瑞王差点被这死丫头气厥过去,急忙辩白:“谁让你隐瞒了!孝承,你千万不可信这刁奴!与她主子一样刁钻!”
方孝承看着瑞王:“圣谕让我查明此事,我自然不会偏听一方。请王爷讲述今日之事。”
瑞王道:“成瑾养的那条狗,你定也见过,生得凶恶,身形又大,嚎叫起来和狼似的,恐怕就是混了狼血!它只听成瑾的话,谁见了都说怕。本王早就叫他不要将这孽畜养在府内,他偏与本王作对,就要养!如今子诚他母亲身怀有孕,日日夜夜听那孽畜狼嚎,本就心惊胆战,几度动摇胎气——你家与王府隔墙而立,你必也听到那叫声,不是本王诓你。”
方孝承道:“听世子说过,此犬本不常叫,只因王爷勒令他将犬拴养在笼中,不许放出,犬方常吠起来。”他话音一转,道,“此犬一直被关在铁笼之中,今日是那丫鬟主动逗弄,方遭啃咬,想来怪不到它的身上。”
瑞王冷冷道:“今日好在有铁笼关着,才没把人咬死,若非本王早有此预见,此刻恐怕就已经出人命了!”
说话间,王御医从屋里出来,方孝承便看向他:“世子伤势如何?”
王御医摇了摇头,先看了一眼瑞王,欲言又止了一番,终究还是对方孝承道:“世子伤势颇重。他内脏破裂积有淤血;刚细细查问,他脑内有些昏沉,耳边一直有鸣声,又恶心想吐,若治疗不当,恐怕很不妙……那些外伤,相比起来倒算不了什么了。”
瑞王心中不屑,只当王御医为逢迎太后,在这夸大事态。但他面上不便显露,只是道:“既看过了这里,还请王御医赶紧替小儿子诚瞧瞧。子诚受的伤绝不比成瑾的轻!”
王御医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
他虽也常听闻成瑾成琏二子的事,知道成瑾不成器,成琏向来深受赞誉,可此刻亲眼见着种种,心中不由起了些反叛。他虽有一身好医术,可年纪不算长,尚未三十,家中也有一庶弟,父亲同样偏疼庶弟。当然,他家中没有瑞王府这般夸张,他也不是成瑾这种纨绔,可一时间免不了有些私心偏向。
自然,他不会表露出来,只是去看方孝承的眼色。
方孝承问王御医:“给世子的药开好了吗?伤口处理好了吗?”
王御医道:“下官出来,便是要为世子抓药去。至于世子的伤口,下官只简单为他清洁了一下,急着抓药治内伤要紧。世子的下人……”他看了眼地上的春桃和谷音,委婉道,“好像没见屋内有别人伺候。”
因此他堂堂一个御医还得自己跑出来抓药!这瑞王世子究竟过的什么日子啊?这瑞王府是怎么回事儿啊?
瑞王忙叫来一个下人:“你去为王御医抓药。”接着对王御医道,“还是赶紧去瞧瞧小儿。”
王御医拿着药方,没动,只看方孝承。
瑞王紧皱眉头,又催了一道。
王御医还是没动。
瑞王顾不上许多,正要动怒,方孝承出声:“王大人且去为二公子看看吧。”
瑞王松了一口气,随即听到方孝承接着说:“两炷香够吗?”
王御医叹道:“尚且不知二公子伤势,不敢作保。”
方孝承平静地看着他,道:“大人不必为难,只需你去瞧过二公子,便可交由此刻已在那里的大夫们办理。世子这里没有别的大夫,只能劳烦大人快些赶回来。”
王御医点点头:“如此,两炷香足够。”
瑞王听这等方案,顿时勃然大怒,但立刻抑制下来,心中冷冷道:只需人被本王带走了,什么时候回来也就轮不着你方孝承做主了!
他就不信,方孝承敢大闹他瑞王府抢人!
然后,瑞王听见方孝承沉声道:“方朴,你跟王御医去。若两炷香内,王御医没有回来世子房内,你就提头来见。”
“是,属下遵令。”方朴冷冷应道。
瑞王嘴角狠狠一抽,没想到方孝承还真敢!
瑞王含恨领着王御医去瞧他疼爱的幼子了,其他王府下人见势不妙,纷纷伺机逃走,最终只剩下了方孝承、春桃与谷音还在院中。
春桃与谷音不再装弱,低声向方孝承告罪。
“去换身衣裳再来伺候。”方孝承淡淡说完,便转身朝屋内走去。
成瑾仍然趴在床上,盖了薄被,闭着眼睛,安安静静,似是睡着了。方孝承走到他面前,细看,他面色泛着病态潮红,伸手,指尖触及滚烫。
方孝承掀开薄被,见成瑾没穿衣裳,却不会让人起任何旖旎心思,因为这副身体上密密麻麻都是翻出了骨肉的伤口,血和药粉混杂,看着只令人皱眉。
方孝承是在战场上厮杀无数的人,他受过比这更重的伤,那时候,他并不当回事。可是,如今受这些伤的人是成瑾。成瑾不是他,成瑾向来娇气,轻轻碰一下都能嚷半天疼。
春桃和谷音换了干净衣裳过来时,方孝承已打了水,正替成瑾擦脸。听到声响,方孝承头也不回地吩咐:“打些温水来。药方在桌上,去照单抓。”
春桃与谷音忙领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