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奚总不能说,自己来这里,就是要尽一切所能,反他而行吧。
望着卿衡之,他的小脑瓜子转得飞快。
帝君,这是你逼我的!
你不仁,也莫怪我不义了!
云奚果断,且理直气壮地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你?”
卿衡之微愣:“你喜欢我?”
他的眼眸似波澜不惊的秋水,一时不慎,荡开一丝涟漪。
云奚煞有其事地点头:“我可喜欢你,你生得好看,我最喜欢大美人了。”
跟糊弄他爹一个说辞,怎么着都不会露馅。
饶是卿衡之,也有点不可思议了,“只因为我这脸,你就喜欢我?故而要娶我?”
云奚点头,“不行吗?我乐意。”
卿衡之:“…”
涟漪迅速压下,秋水瞬间成了冬水顺便寸寸结成了冰。
这对卿衡之而言,真是无妄之灾。
他因容貌之故,求学时总受到质疑,毕竟天底下貌美之人,维生手段何其多,受到诱惑又何其多。
熟读君子义,受学圣人诗,容貌在他看来,是最为无用之物,可骤然惊醒,才反应过来,这张脸才是云老爷当初从众多书生中,选出他来奉养的原因。
…卿衡之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
云奚却不知道自己成功侮辱了卿衡之,他累得四肢发软,扯吧扯吧鞋,就要往床上滚。
什么欺压什么坑人,通通躺下再说。
他是个懒性子,从前未化人时,随便找个泥巴地里一窝就是成千上万年,如今日日要动弹,实在是要命。
哎,问他为何能坚持到此,只能说是对帝君恨得深沉。
云奚爬上床,往里边一滚,看卿衡之杵在那里动也不动,问:“你不睡觉吗?”
末了,还添上一句,“娘子。”
效果斐然,卿衡之登时就绷不住了,什么侮辱什么容貌,全忘了,他的脸比那块红盖头还要红。
卿衡之:“你乱叫什么?真是不知…不知羞!”
云奚撑着下巴,不明白:“我哪里不知羞,你不是我娘子吗?”
两个字叫得缠绵悱恻,好似在唇间细细抿出来的。
卿衡之瞪他,从那额头乱跳的青筋来看,若非读书人,这一顿锤肯定免不了。
云奚笑眼弯弯,面无表情的冷脸看多了,他是真的喜欢看卿衡之气得要命还不得不绷住的小样儿。
卿衡之憋着不骂他,云奚伸个懒腰,继续明知故问:“所以娘子,你不跟我睡一个被窝吗?”
说着,还伸出爪子要去捉卿衡之的手。
卿衡之不假思索地拒绝:“不。”
人也离得远些又远些,那警惕的,生怕云奚立刻就要扑上去把他怎么怎么了似的。
云奚一顿,想到了些什么不好的东西,脸也有点红了。
就在成亲前夕,云奚还收到了很是新奇的礼物,是某个狐朋狗友送予他的。
陶瓷做的两个人,重叠在一块,颜色花花绿绿的,但不论是上边的,还是下边的,五官都描画得十分奇怪,似痛非痛,似笑非笑。
云奚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
人间的玩意儿,他就没见过几个,紧接着,他那狗友就一脸“不怪乎你是个傻子”,十分称职地跟他演示了一番。
…是他浅薄了。
想到那场景,再看着只叫一句娘子就直呼不知羞的卿衡之,云奚深深觉得,这人才是真的不知何为羞。
有些尴尬地扭了扭身子,云奚哼唧一声,躺平了,“那有本事你就别上我的床。”
好稀罕似的,卿衡之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是多么地有骨气,当真没上他的床。
可骨气挡不住凉气。
秋季寒凉,夜里正是冷的时候,云奚裹着被子尚睡得眉头紧皱,更别说穿着薄薄衣衫睡在靠榻上的卿衡之了。
——卿衡之十分壮烈地发烧了。
烧得天旋地转不知今夕是何夕。
卿衡之算着应当是卯时就开始发的烧,因他平日里是卯时起床,可这天只觉得人似乎起了,又似乎没起。
直到太阳暖暖地落在身上,卿衡之才从默背了一半的《尚书》里清醒些许,确定了自己没起。
却也动不了,他手脚无力好似教人打了五六七八遍。
直到午时,才听得床上有些响动。
卿衡之终于放松心神,要坠入更黑的黑暗之前,就听得云奚打着哈欠道,“天呐,你好懒啊还没起床。”
卿衡之:“…”
再有知觉,是陷在温暖的棉花里,身边有人在说话。
仔细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云奚和他娘亲。
云夫人似乎已说了云奚好一会了,此时正是尾端。
她的语气仍有几分恼意:“…你这小兔崽子,衡之昨日才来,今日便病成这样,你到底是如何待他的?不说清楚,仔细你的皮。”
卿衡之也静静等待着,想知道他要如何解释。
不知怎地,从不看人笑话的自己,竟想看云奚的笑话。
过了片刻,云奚总算是开口了,哼哼唧唧,含羞带怯。
他说:“哎,都怪儿子年少,情窦初开不知节制,昨日才…累得娘子如此辛苦,我下次一定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