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岱权当听不他说什么,抬手敲门。
新年过后各家门前石板地上还有留下的火红的鞭炮纸,只有陈家门前白净净一片,因为亲戚都在远方再加上时间特殊,连葬礼都没法办。
漆黑的木门由内打开了,橙子苍白的小脸露出来,了宗岱便恍惚推开门,嘴里小声喊他“小雨儿的哥哥”。
三个人坐在客厅里相对无言,一个陷在悲伤情绪里,一个压根儿不习惯交流,另一个能言善辩的此时心心念念他的夜莺,连入口的水是才烧开的都忘记了。
“操!”宗荣被烫得骂出口,皱眉把杯子丢开。
橙子有些畏惧地抬头看他,大大的杏眼下挂着两个黑眼圈,她眼皮又红又肿,显然不久前还哭过。宗荣对上她不安的眼神,终于正经地重新坐下。
宗岱把塑封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那天晚上在陈成房间里发现的,你看看包装。”
药粉和注射器是装在同一个盒子里,盒子很眼熟,与一年前宗荣烧毁的那批一模一样。
“小姑娘,你知道这些东西是你爸从哪儿买来的吗?”宗荣问。
“……不知道。”橙子低头避开两人的视线,双手搅紧毛衣衣角问了个题外话:“请问,您、您也认识小雨儿吗?”
小雨儿?是指行雨吧。
宗荣肢体放松许多,声音也温和不少:“我当然认识他,我很喜欢他。”
听了这话,宗岱表情不变,橙子多看他几下,像只小动物似的确认这人的可信程度,而行雨是她的评判标准。
接下来三人的对话总算通畅不少,宗荣要顺着橙子提供的线索去查,而宗岱一直等到宗荣走人以后才转身回去郁老的药铺。
宗岱自觉喂完阿呆回到房间里时行雨还在捣药。
屋子里开着空调,行雨坐在小板凳上,两只裤腿卷起来,光着莹白的小腿踩在毛绒绒的拖鞋上,他还穿着睡衣,外头披一件宗岱的外套,额头鼻尖渗出亮晶晶的细汗,纤长的眼睫垂下,随着手上推移的动作而轻轻颤动。
宗岱进门后就这么站着不动尽看他,一时间所有要做的俗事都忘却了,有什么比和他的小天使在一起更重要呢?没有什么比他的小天使更重要的。
“呼……”行雨直起身休息一会儿,看傻傻站在门口的男人,笑着朝他张开手:“我好累,快点抱我去换衣服。”
“好。”宗岱沉声答应,上前抱过行雨腿弯,让人靠在自己身上,药香扑鼻。
“真听话呀,给你奖励。”行雨凑上去飞快亲一下宗岱的伤疤,与他脸贴着问:“橙子今天怎么样了?还在哭吗?”
宗岱回想,点头:“还在哭。”
说完侧头回吻,吻在行雨鼻尖的小痣上。
“好吧,我今天再去陪她。爷爷回来了吗?我们午饭吃什么?”行雨问。
宗岱一个一个问题地回答他:“回来了,中午吃糖醋鱼,宗荣到了。”
“噢噢噢。”行雨开始换衣服,一只手蒙在宗岱眼皮上,一只手摆弄衣服,很忙。
“他想你。”宗岱上手帮忙,他操作熟练根本不需要用眼睛看。
“你怎么这么缠人,我又不会和他走了,不许再说了。”行雨嫌他烦,用空下来的手去抓他耳朵。
宗岱手臂收紧把行雨连着翅膀全部抱进怀里,他嘴角扬起,眼神里净是深情:“等宗荣查清楚后,我们就去下一个地方,可以吗小雨?”
“还要等到橙子不哭以后。”行雨拍拍他背后,小声答应:“好哦。”
在把地点告诉宗荣之前,宗岱心里就已经有了打算,他会带行雨去别的地方,这次再没有别的人或别的事打扰他们,也许能在那个地方呆上很长一段时间,一年两年,或许四年五年都可以,只要和他的小天使一起,光阴虚度都是美好的。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你最出其不意时出现。
当宗荣在镇子里半是威胁半是恐吓地往上一层一层挖人时,宗岱也一日日研究旅行杂志妄图从上面找到适合行雨的居住地,橙子终于背上书包从丧父的悲伤里踏出半步,郁老的锦鲤池里也终于多了几条细小的鱼苗苗,而故事中心的行雨,却在某个黄昏送药回家的半途如水汽蒸发般突然失去了踪迹。
在空荡石板路上,细雨过后的青苔留住了本要被风刮去的羽毛,空巷中的那一点白,就这么轻易地在宗岱灵魂之上豁开个洞口,胜于剥皮削骨有如致命一击。
*
再恢复意识时是在一辆移动车辆车里,被捆住的手脚腕被粗麻绳割得生疼,呼吸间尽是湿冷的植物气味,眼睛被蒙住,没有视觉的情况下只能依靠听觉。
行雨坐起身靠在车厢上调整呼吸,他必须尽快冷静下来,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
“你真的很漂亮,难怪荣哥会那么喜欢你!”一道男声猛地炸响在面前。行雨身体一颤,他听那道声音继续说:“对不起啊,阿齐动作太粗鲁,把你的翅膀都弄脏了啊,真可惜……”
纵使看不,听到这句话以后行雨还是本能地看向说话人方向,他看到了他的翅膀。
那人像安慰一只受惊的小动物,伸手轻抚行雨收紧的翅膀,明明宗岱和宗荣都曾触碰过他的翅膀,可没有一次让他像这样觉得厌恶和害怕。像是只出于好奇,那人大声问他:“为什么会有翅膀啊?怪物?还是变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