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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得平淡,语气里却带了几分难以忽略的肃杀,与朝野传闻懦弱无能的太子殿下相距十万八千里。
    秦烨反倒是笑了,俊美冷峻的面容上如春雪初融,一派温柔和煦。
    他笑够了,这才动作极轻俯下身子,亲了亲身边人的唇角。
    那亲吻一触即离,却带了点温热的触感与脉脉情意,轻而易举的化解了谢恒心中凌冽的寒意。
    谢恒心底那点杀意刚一升起,就被人磨蹭着消弭了。
    秦烨挨紧了些,微微拧眉的动作瞧着有点委屈:“去岁回京若是安安分分待在府里倒也罢了,偏偏毫不收敛的退了殿下的婚事,还又罔顾圣意自请回了南疆,如今太极殿中的那位接连吐血,瞧着不是长久之相,只怕是不想留着我了。”
    分明是利刃高悬、兔死狗烹的事实,偏偏在他嘴里说出来,毫无迫在眉睫的紧迫,像是寻常夫妻闲谈时偶尔提及乡下来打秋风的亲戚一样不打紧。
    埋怨之余,竟带着点极亲密婉转的旖旎。
    谢恒眨了眨眼睛,望着一边诉苦一边将手臂揽上来的身边人,半点没有抗拒。
    耳病厮磨间,他蹭了蹭身边的人轻声道:“他留不得你,你想怎么办?”
    秦烨将心上人抱了个满怀,心中被慰藉的几乎满足,昨夜那点对皇帝几乎不起波澜的怨怼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一时根本转不动脑子。
    好半晌,他才勉强从一片混沌中捋清思绪,含含糊糊的道:“他安插进来的那两个人,这些日子都尾巴都收得紧,轻易不与人交际……”
    “不过陆言和盯得紧,回报说那位回宫前一人,这两人中有一人出了一趟府,取了些东西回来。”
    他低低笑了一声,说话的声音慢悠悠的:“或许太极殿那位改了主意,觉得这慢性之药太火缓慢,想一剂药给我个痛快。又或许,他实在顾忌我这身武功,又不想将事情弄得太难堪,弄了些软筋散功的药来,要在五日后做个了结。”
    皇帝原本大概是不着急的,但前些日子吐了那么些血,或许就不得不提前考虑起身后事来。
    不论是为了自己江山千秋万代,还是为了史书上不沾染上弑杀亲子的污名。
    虽只是初秋,屋中的温度算得适宜,又在一个几乎火热的怀抱里,谢恒的心底还是一点点的冷下来。
    他几乎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将这样与自己性命攸关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松写意?
    他心里有些涩涩的干痛,却又不知道怎么安慰人,犹豫了半晌,终于轻轻回抱了过去,想要说点什么,一时却又想不出来。
    秦烨一番话才说到一半,情绪还未曾酝酿好,不料太子突然动作,始料未及之下向后微仰,两人便一同跌在了坐塌上。
    四目相触,谢恒有些羞恼,又有几分嫌弃自己的笨拙,轻启唇齿还没出言,却又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有的人嘴上洒脱如风,脸上委委屈屈,私下里……
    硬得难受。
    谢恒心里的那点歉疚心疼宛如被狗啃了,一缕散乱的发丝低垂而下,他也顾不得去别,就这么望着他:“秦、煜、之!”
    秦烨被他看破心里那点念头,反倒又低低笑出声,语调轻缓的道:“臣又没说假话。”
    他宛如偷了腥的猫一样,顺势懒洋洋的靠住,脸上竟有几分奸计得逞似的得意,没什么气力的竖起四根手指:“臣适才所言字字为真,还望殿下……”
    “明鉴。”
    察觉到不同意味的谢恒耳尖一红,毫无杀伤力的瞪了他一眼。
    这人多少年没在他面前守着这点破规矩了,反倒是如今捡起那个臣字来。
    若不是眼下场景,兴许还有纯良之人能信他秦烨是个忠臣孝子。
    秦烨没了顾忌,翻身而起,顺手将半坐起身子的太子殿下重又按了下去。
    “利刃悬颈了都……”他道,“不能让臣牡丹花下死一遭吗?”
    他没头没脑的亲了下去,又将这些日子来精研的种种技巧抛在一旁,毫无花假,甚至显得有些笨拙。
    再分开的时候,谢恒轻轻喘着气,脑中同样被情丨色两字充斥满了,几乎塞不下旁的东西。
    眼前这人憋得难受,他难道就好过?
    他望了望窗外尚早的天色,心下暗道了一句荒唐,说出口的话却南辕北辙。
    “本来想着……”他边喘丨息边觉得自己栽了,很明显的沉默了一下。
    谢恒前世的家教有些古板严苛,他骨子里,是颇有几分被礼仪教条给框住了的。
    对待敌人可以不择手段,处境艰难可以临机应变,但对待心爱之人……总要循规蹈矩,发乎情止于礼吧?
    他一直想着,等解决掉眼前的一切,真的走完三书六礼朝野皆知,秦烨入他房中再不用翻墙而是走正门的那一天,再……
    行这欢愉之事。
    可眼下这场景……
    谢恒咬了咬牙,强自将满脑的‘于礼不合’‘白日宣x’给轰出脑海,顺从了自己心底也一直雀跃着的念头。
    他望着头顶描着繁复花纹的屋顶,都不知道自己想的是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随你。”他道。
    秦烨脑中一直固守的那点清明终于被他那短短的两个字给轰没了。
    取而代之的,是胸口那只蛰伏许久、垂涎欲滴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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