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灼一口没动,手中拿着酒杯把玩,眼睛瞄到吃得脸颊鼓鼓的孟芫,扯了扯嘴角,轻讽一声。
起身先走了。
司灼一走,孟芫也有些坐不住了,容少卿和宁蓁都看着她吃,再厚的脸皮也有些挂不住。
好在她也吃的差不多了,将碗里的饭菜快速扒完,端起灵茶喝了两口,然后从储物袋里拿出帕子擦擦嘴,“我吃饱了,你们先聊。”
说完也站起身离开。
容少卿在身后嘱咐一句,“出门在外小心一点,晚上将门关好,设下阵法......”
孟芫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一出门,恰好看到斜对面靠在门框上与绵竹说话的司灼,男人双手环胸,脸上神色淡淡,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眼看了过来。
绵竹背对着孟芫这个方向,嘴里还在说着话,“......花灵城在妖界东边,至于蛇城,恰好相反,位于妖界西边,妖界也有传送阵,但不多,从花灵城到蛇城,最快也要一年半载......”
孟芫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转过身朝楼梯走去。
看着她漠然的背影,司灼脸上神色唰的冷了下来。
绵竹害怕,以为自己哪里说的不好,小心翼翼问了一句,“大人?”
妖族有特殊的气息,他们能分辨出谁是人修谁是妖修,对于司灼,绵竹见到第一眼就闻到这位大人身上强大的妖族气息。
司灼敛下心神,冷淡道:“继续。”
“呃......是,去往蛇城的话,可以从小伏霞城到白虎城,然后......”
在大伏霞城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几人便出发了。
从大伏霞城到小伏霞城是不用传送阵的,两城之间有先天级阵法禁制,传送阵送不过去,只能走黑路子。
所谓的黑路子也不黑,至少在大伏霞城是心照不宣的秘密,很多妖族人族就是通过黑路子偷渡的。
容少卿花了一颗四阶丹药从绵竹口中问了出来,两界有个引路人叫黑老大。
这位黑老大是个树妖,实力不强,但运气好,听绵竹说,这家伙本体恰好生长在两界禁制中,通过吸收先天阵法上的丰厚灵力得以化成人形,大概先天阵法对他身上的气息熟悉,倒也没有灭杀他,化成人形后依旧任由其生长。
如今这位黑老大,在自己的一条根系中开了一个洞,做起了带人偷渡的买卖。
看在一颗四阶灵丹的面子上,绵竹亲自带着他们去找黑老大。
灵丹对妖族来说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在大伏霞城,光一颗三阶的灵丹就能卖出天价。
绵竹带着几人从客栈后门抄近路走,客栈后面是一段空无一人的巷子,穿过巷子是南街。
南街是住房,街上店铺不多,所以走在路上没看到什么人。而且住在这边的都是比较穷的人或妖,越往前走屋子越破,建筑高低不平、杂乱无章,能看出跟西街那边的差距。
绵竹跟他们解释,“从妖界偷渡过来的妖修大多数就住在这里,我父母当初也是住在这里,妖界没有灵石,他们来的时候身上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边的屋子,也都是我们妖族学着你们人族搭的。”
妖族修炼就是纯粹的修炼,自己在灵力多的地方挖个洞,有些讲究的妖修可能会把那个洞装饰一下,但绝不会像人修这么麻烦,尤其人修买什么都要灵石,妖族都是直接抢的。
“不过听说这些年妖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妖界也流通什么妖晶,是一种蓝色的珠子,你们要是去了妖界,最好在小伏霞城换些妖晶。”
他父母离开妖界已经几百年了,这些都是听别的妖说的。
容少卿点点头,心里记下这事。
又拐进一条狭窄晦暗的巷子,房屋变少了,渐渐的,地上铺着的石板也没了,成了湿润的黑色泥土地,然后出现一棵棵树木。
这些树上还住着人,不,应该说是妖,有些妖听到动静胆小的躲了起来,树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有胆子大的,偷偷伸长脖子看。
孟芫就看到一个鸟妖小童藏在树干后偷瞄,眼睛是翠绿色的,圆溜溜,脸颊上还有黄绿色的羽毛。
见孟芫看到他了,吓得躲到树干后,匆忙中还掉了一颗果子下来。
孟芫伸手接住了,低头一看,是一颗熟透的赤婴果,市面上有卖的,不贵,味道酸酸甜甜。
她忍不住一笑,起了玩心,从储物袋里随手掏出一颗灵丹扔回去,“谢谢你的果子,接住。”
她储物袋里的都是好东西,反倒是丹药最多,显得不大值钱。
灵丹一扔回去,那藏在树后的小妖以为在跟他玩,本能的化作原型扑到半空中叼住。
平时他父母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么跟他玩的。
哪知丹药一入嘴,就化作水滑入他的体内,一股舒服又怪异的感觉袭来,让小妖惊讶的“吱——”了一声,瞪大眼睛,在树间凌乱扑腾着翅膀。
孟芫哭笑不得。
走在前面的容少卿扭过头,无奈的看了眼孟芫,好笑道:“别调皮。”
最前面的绵竹也看见了,心下羡慕不已,觉得这几人可真是财大气粗,随手扔出的就是一颗灵丹,那小鸟妖走了狗屎运了。
倒是后面的司灼见状,冷嗤一声,似乎不屑。
走了近一个时辰,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多,枝叶也越来越繁密,但同样,一股压制性的逼迫感也随之而来,围绕在四周的五行之力像是遇到了阻塞,有明显的凝滞。
这股压制对修为高的人似乎更严重,眼见容少卿和司灼脸色都有些不好看,孟芫也有些难受,但这股难受就像是大姨妈来了肚子不舒服,她觉得还能忍一忍。
也难怪半妖小妖偷渡多,可能这也是原因之一。
最后他们来到一处宽敞的平地,这边已经有其他人来了,人不多,五男二女,其中一男一女是妖修,站在一边不说话。
另外四个人中三个都是人族,正和一个中年男人讨价还价,那中年男人面容黝黑,身材魁伟,说话的嗓门很大,老远就听到他在喊着,“还便宜?这已经是最低的价格了,你以为进出一趟很容易?老子也是冒着风险的好嘛,就你们人族最抠门,你看看这两个妖族兄弟说话了吗……”
嘴里巴拉巴拉个不停,要不是看到有客人来了,恐怕还能继续扯皮。
绵竹笑眯眯领着容少卿上前给黑老大介绍,容少卿外出历练多年,规矩都懂,很快就谈好了价格。
看在容少卿给钱爽快的份上,黑老大直接说出发,还对旁边的三个人修道:“爱给不给,老子走了。”
三个人修没办法,只好捏鼻子付了灵石,只是看容少卿的眼神有些不善,不过见容少卿身边还跟着三个同伴,也就不敢说什么了。
这三人只是筑基期的散修,他们资质不高,进大宗门也只是在外门混日子,也得不到什么好资源,后来干脆做起人族妖族的倒卖生意,赚取资源修炼。
黑老大是个利索的妖,说走就走,转过身就带着他们走向身后的大树,这树跟周围的树没什么不同,就是粗壮了一点,他将手放在树身上,然后就看见大树树身渐渐开了一道口子,口子渐渐变大,变成两米高、一米宽的黑洞,能容得下一个人进去。
黑老大第一个进去,进去前扭过头道:“不要动用灵力,走一趟十天左右,用绳子将自己与前面人绑住,封闭五感,谁不听话出了事,可别怪老子没提醒。”
那三个人修之前应该进去过,黑老大话一说完,其中一个男修就掏出一根绳子将自己的腰与黑老大的腰绑住,跟着进去了。
他的同伴也是如此,一个接着一个。
宁蓁看了眼容少卿,容少卿沉稳点头,很快做出决定,“听他的。”
只有孟芫心里慌得一批。
五感怎么封啊?
第十章 分开
眼见人都要走光了,容少卿不慌不忙的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条金色长带缠住前面妖修男子的腰,这金色长带是个五阶法宝,任意长短,原本是御兽门用来捆不听话的妖兽用的。容少卿绑住自己的腰后就将另一头递给宁蓁,封闭五感跟着进了树洞中。
宁蓁依葫芦画瓢,然后将带子一头塞进孟芫手里,“跟上。”
孟芫心里发虚,一时间站在原地没动。
司灼看了她一眼,见她磨磨蹭蹭,皱起眉。
孟芫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看了他一眼,“那个......”
想要开口询问,但又怕暴露自己身份。
原身脑海里没有封闭五感的记忆,但这应该是每个修仙者的基础常识,她一问肯定要坏事。
以司灼的深沉心思,怕是会利用这点将她扒的皮都不剩。
孟芫不敢冒险,顿时犹豫不决起来。
司灼误以为她担心自己在背后偷袭,所以才不敢上前,冷笑一声,直接夺过她手中的带子缠住自己的腰,另一头甩给她,抬脚就朝树洞走去。
动作行云流水,不给孟芫半点反应的机会。
见人快要消失在树洞中,孟芫心下着急,一咬牙,只能拿着带子缠住自己的腰跟上去,以防万一还多缠了两道。
甫一进树洞,眼前便骤然一黑,同时身体跟着一轻,有片刻的失重,就像是在半空中飘了飘,好在这种飘忽感很快就消失了,脚踩在实地上,来到了一个漆黑无比的地方。
森寒的冷气扑面而来,孟芫有种走在高寒缺氧的山峰上,呼吸有些不畅,不过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安静的仿佛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脚下的触感真实而恐惧,她穿的是软底鞋,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骨头上,还有弥漫在鼻尖若有若无的腐烂血腥气味,闻之让人作呕。
孟芫双手紧紧握住身前的绳子,什么都看不见,也不知道司灼距离她有多远,心里隐隐后悔,早知道就先进来了,现在落在最后更觉得可怕。
白着脸快步走了一段距离,没追到前面的人,倒是突然听到一阵咀嚼的声音,这声音不大,但是在这出奇安静的环境中尤为清晰,像是利齿在嚼着骨头,“咯吱咯吱”,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孟芫两腿一软,她胆子其实并不小,上大一的时候她就敢兼职晚归,一个人走夜路,可这会儿也不由得后背吓出冷汗。
她反应很快,拔腿就往前跑,没有多想,只觉得一定要找个人陪着才行,直到撞在一具温凉的身躯上后,才猛地顿住。
反应过来什么,忙伸出手将身前的人乱摸了一通,不确定小声喊了一句,“司灼?”
“......”
身前的人没回应,孟芫想到他是封闭五感没听见,回忆着今天司灼的装扮,觉得应该是他没错了。
心里微微松了口气,觉得周围不是那么太可怕了。
但很快又有些气不顺,如果不是他,她也不至于来这里遭这些罪。
大家都封闭五感往前走,一点事都没有,就她吓得不轻。
正这么埋怨着,忽而发觉周围的温度越来越低。修士的身体经过淬炼,按理说不至于太受外界的影响,但孟芫就是感觉越往前走越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她缩了缩身子,抬起手在放在嘴边哈了口热气,但并没有什么用,甚至还感觉到自己身体有些僵硬了。
难怪黑老大让他们进来前封闭五感,穿过禁制不能动用灵力,修士们遇到危险运用灵力已是本能,很容易一着不慎直接被禁制发现绞杀。
孟芫感受着前面男人不受影响的样子,心里又嫉又妒。
因为身体冻得僵硬,孟芫和走在前面的司灼渐渐拉开距离,现在对她来说,每走一步都备感吃力。这是无法避免的事,她没他腿长,现在速度也慢了下来,恐怕等不到出去,她就要被落在这里。
虽然黑老大让他们封闭五感就能看出这里没什么太大的危险,但孟芫也不想独自一人被丢下,尤其这里是先天阵法中,什么都说不准,她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出事。
孟芫是个有问题就解决的人,这么一想,便立马动起了脑子,然后很快有了个馊主意。
馊主意也是主意。
她寻摸着腰间的带子,努力追上前面的人,光几米的距离,就让她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用力喘了两口气缓一缓,她抓住司灼的腰带,再次试探着喊了一声,“司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