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云销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看到他依旧还没有任何苏醒的迹象，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掌，沉默地趴在他的身边，垂下了眼睫。
……要云销清醒，其实很简单。
两人的精神力只要融合到了一定的地步，云销的躁动就会慢慢地平息，身体也会得到短暂的治愈，起码恢复意识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要进行接下来的治疗，连雨霁必须要征得他的同意。而且在这件事上，他自己都拿不准，云销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回答。
不知道多久过去，云销缓缓地从沉睡中醒来。
他的眼睫轻轻地颤抖着，迷迷蒙蒙地睁眼，看到的就是连雨霁沉静的目光。对方的眼瞳漆黑，好似极为认真地注视着他，却又让人完全辨别不清他的情绪。
“……连雨霁？”云销含糊地、沙哑着开口。
“嗯。”
连雨霁低低应了声。
“不用起来。”他又道：“你就这样睡着吧，有什么需要的我帮你。”
云销抿了抿唇，并没有什么需要的。
他清晰感觉到连雨霁的精神力了，那股子气息暖烘烘地，这让他一直撕裂般作痛的神经都得到了缓解。于是他的精神力也慢慢地清醒，缓缓地延展出去，甚至像是渴求般地与他纠缠着，半点都不愿意放开。
“连雨霁。”
云销竭力地梳理着脑子里面的念头，最终还是没忍住，局促不安地道：“对不起。”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失控的。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超过阈值必定会出问题，虽然有连雨霁提前保护着他……但那毕竟非常危险。自己回到了实验室的途中，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担心。
他极为愧疚，就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般，明明心里紧张得要命，但是却又不敢表露得太过明显，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连雨霁看着他，
心脏忽的软得一塌糊涂。
小朋友总是这样。
他叛逆的时候格外叛逆，但是又莫名极其分得清楚分寸，做错了事情从不隐瞒，该承认的时候就会承认。
只是每次承认……他都可怜极了，连眼睫都控制不住地在颤抖，让任何人看了都忍不住说半句重话责怪他。
更何况，这件事本来就不怪他的。
连雨霁怎么可能责怪他。
半晌过后，连雨霁只是将手放在了云销的脑袋。
也不知道为何，他此时的温度格外滚烫，才刚刚覆盖上去，云销就被烫得忍不住瑟缩了下。但是他又贪恋这种感觉，飞快地抬头瞄了眼连雨霁，再次抿了抿唇。
他觉得……连雨霁这应该没有生气吧。
云销生怕他走了，又怕他收手收得太快，心里正在纠结着要不要赶紧把他的手握住，明目张胆地要他照顾自己，还是现在先乖一点不要闹腾……
就在这时，连雨霁却尽量放轻了嗓音，道：“云销。”
“我记得我说过我很喜欢你的。”
云销怔住，倏地世界死寂。
第39章
云销记得这件事。
印象太深刻了, 也是那个时候云销才清晰地认知到连雨霁对于自己的感觉和自己对他的可能不太相同。
连雨霁是从小就认识自己的，他看着自己长大，在这么多年以来又只有自己与他有着相同的状况。他对待自己更像是兄长、像是朋友……有亲情, 有陪伴, 但是独独缺了爱意。
云销一听到这里就有点紧张，他三番五次地想要引.诱连雨霁，让他看到自己除了朋友与力量载体以外另外的一面，抛开其他的感情，仅仅注视着自己灵魂与身体……
但是他都没有成功。
他的吸引力还是太弱了, 他的单薄与连雨霁的强壮的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他的性格也骄纵而又叛逆, 没有任何一点讨喜的地方。
所以说, 现在连雨霁为什么又要单独跟他提这个？
是因为自己接连几次没有听他的话，辜负了他的信任吗？
越是想到这里，云销就愈发地局促,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连雨霁。直到连雨霁又俯下身来，直直地捕捉到他逃避的目光。
“这件事我仔细地考虑过了, 现在我想对他做一些更正。”
更正？
云销豁然抬头。
更正成什么？从喜欢更正成不喜欢吗？
云销本来就没有自信，在这样的情况下更是没忍住连睫毛都在抖。他有些控制的想出声, 阻止连雨霁接着说他不想听到的话，但是理智又在拼命地叫嚣，告诉他这样的阻拦是徒劳无功的，他本来应该早就把这些分清楚的, 是他自己还抱有侥幸而已……
“我可能一开始的时候，对你的动机就并没有那么单纯。”连雨霁的声音沉静。
倏忽间，所有的念头凝固。
室内格外地静，正逢云销的精神力是最为敏感脆弱的时候, 他能够感知到太多普通人感知不到的讯息：在远处仪器稳定的运作，通风口轻微的声响，空气里面极其稀少的尘埃……然而这些所有的感知，都骤然如同被沉入水下，与他的理智隔绝开来。
他的脑子里面只剩下连雨霁那句话。
动机不纯……那又会是什么？
云销极为害怕，他的心脏宛如被劈成了两半，一般拼命地叫嚣着一种格外残忍的回答，另外一半又在拼命地挤榨着本就楚楚可怜的期望，像是贼心不死般，期待着一种近乎于渺茫的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