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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说声音越涩,这段时日来,他总是整宿整宿地睡不着,努力回忆着相处以来的细节,想要从厉闻昭的只言片语里窥到他心魔的秘密。
    然而厉闻昭把心事藏得太深了,江淮能想到的,也只有那些隐在话里的失意,无奈,和怅惘,厉闻昭最不可诉说的心事,被压在了别的情绪下,不让人有一丝窥探到的可能。
    雨还在下着,潺潺水声,绵延不绝,厉闻昭腾出一只手,幻化出玄伞,伞面微微倾斜,隔绝了外面的风雨,也挡住了楠竹和白渺的视线。
    “说傻话。”他轻声斥责,话里是无尽的温柔。
    “师尊,我好怕……”江淮的眼被浸在泪水里,脸埋在厉闻昭的肩上,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哽住了,悉数成了低低的呜咽。
    厉闻昭指尖抚过他湿透的发,柔声哄道:“都过去了,阿淮不怕。”
    他对他说话的态度和语气,仍旧如初,好似所有的不堪都是一场梦,梦醒了,大雾散去,有着风浪过后的平静和安心。
    江淮的泪沾湿了厉闻昭的衣裳,厉闻昭能感受到他泪里热意,是与雨水完全不同的温热。
    他静静听着江淮克制而微弱的哭声,埋在自己的怀里,像小孩子那样,轻轻细细的抽噎着。
    厉闻昭抱着怀里的人,看着斜风吹来的雨丝,在光影明暗的交换下,织成了一片朦胧的雨雾。
    他于这柔风甘雨中,静默着,仿佛时光退回,两个人初见时。
    那时的厉闻昭,如何都想不到,二十六岁的江淮,会成为自己漫漫余生中,最不可细说的那场酣梦。
    一梦经年。
    梦里有落满雪的青山,蜿蜒在云层中,拖着雾蒙蒙的月,他站在海棠未绽的院子中,看见木门虚掩着,在这小小的间隙里,他能瞧见江淮正蹲在地上,用火钳拨弄烧红的炭盆。
    彼时光照雪影,厉闻昭站在门外,眼里蒙上了一层柔和的浅光。[1]
    江淮的哭声逐渐止住,他抬起头,轻声呢喃:“师尊。”
    厉闻昭的拇指抵在他的眼下,给他拭去眼泪,低声笑问:“不哭了?”
    “不哭了。”江淮摇摇头,伸手搂到了厉闻昭的脖颈后,仰起脸,向前近了一步。
    两个人的呼吸贴在一起,隔着若有若无的距离,江淮感受到厉闻昭的嘴唇也是带着凉意的,好在呼出来的气都是热的,厮磨过齿缝,流淌过血液,将浮在心里的冰层都融化了。
    他耽溺于这样的温柔里,听着自己的心悸声,像是回到了情意初动的那会。
    厉闻昭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抱着江淮,等他情绪缓和好了,才对他说道:“乖,师尊没事了。”
    “不要骗我,我是懂得不多,可我又不是傻。”江淮学着厉闻昭的样子,把他湿了的发,都拨到后面去,然后伸出指尖,细细抚过他的眉眼,去看他的印记是不是真的消散了。
    “还是有点傻的,”厉闻昭握住他的手腕,失笑,“你这样能看出来什么?”
    他说罢,觉得自己的措辞不严谨,又补充道:“不过只有那么一点点,我的阿淮,是个很可爱的人。”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认真点,”江淮嘟囔着,征询他的意见,“心魔的事,让白渺给你看看,好不好?她懂得多。”
    厉闻昭略默了一会,低头看着他,大概是没想明白江淮是怎么跟白渺扯上渊源的。
    “她其实跟我一样,都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江淮知道他不放心,跟他解释道,“她不会害我的,她也希望师尊可以跟我在一起。”这样,白渺也不用担心宋晏成天寻死觅活的了。
    “是这样么,”厉闻昭若有所思,却还是顺着他的意思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座也信她一回。”
    “师尊,”江淮抬眼,和他对视着,神色认真,“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把我推开了?”
    厉闻昭微微错愕,不解他话中意思,什么都没说。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江淮顿了顿,像是在鼓起勇气,另一只手覆在厉闻昭的手背上,交握住,“我想,从今往后,都跟师尊在一起,无论最后的结局是什么,生也好,死也罢,我都会一直陪着师尊的。”
    厉闻昭仍旧没有说话,两人久久对视着,气氛微妙。
    江淮以为他没听明白,再次郑重地对他说道:“我,江淮,以后要跟九嶷山的厉闻昭,生死相依——”
    他话未说完,厉闻昭忽然倾身靠近,吻在他的唇上,缠绵深入。
    江淮不自禁倒退一步,被亲得心神不属,人都恍惚了。
    厉闻昭的吻,像是山影压下,夜里的风吹开了水面上的涟漪,水波一圈圈荡漾着,将不可言说的心思都荡起来了,又像是光影黯淡的云中月,照下来的光,虽清冷,但是有温度,落在身上,是暖融融的。
    江淮清晰地感受到厉闻昭唇上的热度,还有他不断深入的那一捻香——唇齿舌香。
    “怎么还没结束?这都亲半天了。”白渺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明明很小,却因为修炼出来的耳力,听得一清二楚。
    “好了,你别看了,你都看半天了,”楠竹拽住她,把她往旁边拉,“两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你还不如看本仙君玉树临风的容貌。”
    厉闻昭在交谈声中总算放下攻陷,和江淮额头相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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