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整个京城人心惶惶,不少人都暗暗庆幸自己没表态太早。
只是不立二皇子的话,那该立谁?许多人只敢在心里琢磨这事儿,压根不敢再说出来,更不敢再私下投靠谁,省得火烧到自己头上来,落了个遗臭万年的下场。
国子监也受外面的风云突变影响,一个个全在博士们的教训下安分读书,没敢再和往日那样聚在一起讨论时政。这节骨眼上谁要是跳出来掺和太子之争,前程尽毁都是轻的!
柳迟砚也没和人聊起这个话题,每日只专心温习备考。
这日快下学时,柳迟砚听人说起幽王又处置了一批官员的事。
这杀星终于还是杀到京城来了!
以前他只杀敌国的人,大伙即便私下喊他杀星,感触也不太深。现在他杀得朝中血流成河,怎么能不让人感到心惊胆颤?
柳迟砚听了,眉头也皱了起来,只觉幽王还没当上太子竟就有了暴君之相。他有些忧心地回到幽王府,就发现幽王今天居然在府中。
柳迟砚上前向幽王见礼,又被幽王抱到了怀里亲了起来。
在幽王心里柳迟砚本就是他养在身边的娈宠,每次归来寻柳迟砚自然只为了享用他的身体,偶尔来了兴致才会与他多说几句。
柳迟砚对此也清楚得很,没不识趣地提朝中之事,只温顺地任由幽王在他唇舌间肆意掠夺。
幽王亲够了,才好心情地询问:“怎么皱着眉回来?可是有同窗欺负你?给本王说说是谁,本王为你出口气。”他捏玩着柳迟砚的细腰,语气十分随意,“只要你把本王伺候好了,不管是想把他们抄家还是想把他们灭族都可以。”
柳迟砚没想到幽王竟把抄家灭族说得这么儿戏,甚至还拿来当床上笑语。他忍不住拧眉说道:“殿下这样肆意妄为,朝中还有谁能安心办事?”
幽王笑了起来,亲了亲柳迟砚的唇,说道:“倒是忘了我们柳大公子还是个心系天下的栋梁之才。那你现在就可以多学些花样了,以后想救谁就使出来求我,求得我高兴了我就放过他们。不然的话,你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了。”
柳迟砚不知道幽王这么恶劣的家伙怎么会被选为太子。
幽王似是看出柳迟砚的想法,抬手挑起他的下巴,说道:“你们读书人不是最讲究忠君,怎么?换成本王当了太子,你便不效忠了吗?”他的语气里掺着几分逼人的冷意,眼神里也是寒霜密布。
柳迟砚当初可是追着那恶灵还政于皇帝,若不是为了他口里的正统,那就是为了私情!
他不觉得自己与那恶灵有什么关联,可一想到柳迟砚心里有过别人依然叫他怒火中烧。
旁人占着所谓的正统就能叫他死心塌地追随,换成他就不行了?当初那狗屁皇帝赐他个香囊,他便当宝贝一样日日戴着,瞧着便碍眼极了!
柳迟砚还没明白幽王为何突然生起气来,人已经被带到床上。幽王似乎想要了他的命似的,这天晚上折腾得格外狠。
第二天柳迟砚直接没能去国子监。他醒来得格外晚,听开阳说已经去国子监帮他告过假了,才轻叹了口气用早饭,不知道自己昨天到底又怎么招惹那喜怒无常的家伙了。
柳迟砚慢腾腾地吃过早饭,正要去书房看书,就有个王府仆从捧着个香囊进来。
柳迟砚看着那香囊,只觉一阵寒意爬上背脊,缓缓往四肢百骸蔓延。
那仆从毕恭毕敬地说道:“公子,这是王爷送您的。”
“我不用香囊。”柳迟砚缓缓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
那仆从脸色一白。
“请公子戴上吧,”仆从跪倒在柳迟砚面前,高高地举起托盘恳求道,“王爷说若您不喜欢,便是我们做得不够尽心,要杀了我们所有经手的人。”
柳迟砚僵立在原地。
这个香囊和当初圣上赐给他的一模一样。
连浅淡的香气都一模一样。
那香味清浅雅致,任谁都想不到它能杀人。
柳迟砚想到幽王第一次送他的那摞孤本。
每本都那么合他的心意。
最后还正好缺了那么一本。
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恰好有两个不相干的人长得一模一样、恰好这么个人还知道他的所有喜好——
原来本就是他。
原来是他恨他。
怪不得他会冷笑嘲弄说“你们读书人最讲究忠君”。
他知道是他害死了他,所以他对他只余下憎恶与欲念。
他要他每天戴着这个香囊,牢牢记住他以前都做过什么。
既然他不是光风霁月的状元郎,他自然也不会再当他温柔可亲的大兄。
他要他疼、要他哭、要狠狠撕下他所有伪装,要他从此只能乖乖向他讨好献媚、摇尾乞怜。
这本就是他这种人该有的下场。
何况也并没有那么糟糕。
至少那个人还活着。
哪怕好几次曾恍惚地把幽王认错成那个人,柳迟砚也从来没奢想过这样的好事。
那个人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再不是冷冰冰的尸首或者荒凉冷清的坟茔。
相比之下,他恨他、他憎恶他、他变着法儿折辱他,都不过是无足轻重的事。
他本就不在意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