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脚步声猛然激进,胸前腾空出现一双手,朝前重重地推了下去。
那是一个楼梯的拐角道。三十多层台阶,不算特别高。但若后脑勺着地,必然伤的不轻。
身体极快地往下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觉。
否则怎么会在隔了那么远的距离下,捕捉到天台上男生的面容。
啊……
秋思凡五感一向那么好,如果是真的,他亲眼看到了这一幕。
……那该有多糟糕啊。
视线彻底地暗下来。
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长到他把这场梦认错成了现实。
在那所谓的“现实世界”里,程榆基本没什么亲近之人。最初长辈嫌他没礼貌成绩差,同龄人嫌他邋里邋遢脾气差,后来这样嫌弃的声音倒是没有了,看他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陌生,还以为鬼附身了,直到高考拿了全市第一的成绩,上了新闻,慢慢地那种印象才被压了下去。
生活逐渐好转,上大学后甚至还有不少同校的向他表白,不分年级,不分系,男女皆有。大学室友还怂恿他,说哪哪个家庭背景还不错,长的也挺帅气漂亮,让他在几个里面挑一个谈。
而无一例外,全被程榆委婉拒绝,说没有心动的感觉。
“那没事啊,谈着玩玩也好啊,趁着还年轻,有什么不可以玩的?”
这可真是惊人的三观啊。三观不合,说什么都没用,不管这位室友之后再怎么怂恿,他都一笑置之。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谈。”
大学三年,他过的很空。
不能说不开心,只能说缺少了些什么。室友瞧他毕业论文都提前整完,每天却还魂不守舍,直截了当的建议他去医院看脑子。
在拳头的威迫下,室友改口说让他可以找个兴趣爱好充实自己。
爱好?揍人算不算兴趣爱好?
他上了三年大学,就报了三年的跆拳道社团。现在连副社长都单挑不过他,自认为课余生活过得非常充实。
“那你到底在‘空’什么?!”
“无人爱我。”
室友都他妈要惊呆了,“……”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是你自己不想谈恋爱的行不?!
“建议你找本言情小说看看,看了说不定就有恋爱的想法了。”
“我试试。”
图书馆封面花里胡哨的现言古言一大堆,程榆连看都没看,毫不犹豫地走到了纯爱栏书架前。
……这绝对不是他性取向的问题,绝对只是觉得好奇,持着探究心理才看的!
指尖抚过琳琅满目的书面,最后只取下一本没有书名的校园文。
——霸道校草
——白甜校花
——炮灰初恋
啧。人设还挺带感。
*
实验室外电闪雷鸣,呼啸的狂风随着暴雨撕裂了边际,犹若天塌。
凌乱的喘息被吞没在雨声中,黑暗里,手机屏隐隐散发着光,隔着校服,光线显得很昏暗。程榆没有注意到,他抱着膝盖蹲在实验台下,脸也埋在膝盖里,除了身体一阵阵的发寒,头痛欲裂,其余什么也感觉不到。
没多久屏幕重新熄暗下来。手机还剩最后一格电,并没有关机。
电话却断了。
一下、又一下。
有人在敲门……
不,与其说在敲,不如说在踹。巨大的声响几乎震破耳膜。
比恐怖电影里鬼砸门的音效还要剧烈。
“艹!”门外的人似乎格外躁怒,连续踹了好几下没得到回应,眼睑剧烈颤抖,嘶哑着声音轻喃,“……也不在这间?”
这栋实验楼有六楼,每一楼有四间实验室。
秋思凡一层层一间间地找上来。
雨势太大了,他浑身湿透,剔骨的寒意刺着皮肤和胸口,快将他压抑喘不过气来。
如果他的榆榆在,听到了一定会回应的。
某种暴虐和慌乱的情绪在心底扎根疯长,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会有事的。
我一定会找到你。
还有两层楼。秋思凡刚准备转身,就顿住了。如果黑暗恐惧症特别严重,是不是没办法回应他?
再害怕,也得耐着性子,一间间找,所以不能急。
万一错过……
不敢继续下想。秋思凡吐出口浊气,摸出把挂有十几把钥匙的钥匙串——那是他十分钟前冒雨跑到办公室里借的,班主任见到他面容阴郁,呼吸慌乱得不成样子,吓了一大跳,理由都没多问就给了他。
男生低头,钥匙一把把试,手都在发抖。
该说他是幸运,还是老天爷相帮。试到第三把就成功配对上锁孔。
厚重的门大开。秋思凡一眼就能看见按在门后的电闸,被人给破坏了。
只有这一间的实验室坏了电闸,那便意味着……
“榆榆。”半晌,秋思凡声音像是砂硕刮过的嘶哑。他驻足在一台实验室前,缓慢地蹲下/身,“是我,我来晚了。”
抱着膝盖露出的一截皓白手腕瘦削,微不可查地发着抖。在程榆身后,一道跳跃的蓝紫色闪电划过,紧接着又响起新的一道,他的身形还没跟着巨大的雷声而打颤,肩膀被人紧扣住,他条件反射地刷地抬起头,立刻被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