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底下，咕噜噜浮起一串泡泡。
黑色的影子游来游去，过了半响，才肯重新化形，慢吞吞浮了上来。
君谣几乎整个人藏在水面之下，只露出小半张脸，和一双灿灿的金眸。
“不是害羞，”他又吐出一串泡泡，咕噜咕噜，好一会儿，才奶声奶气地反驳，“……是，太弱了。”
他说完，立刻又将脸埋入水中，只有黑发飘飘悠悠，露出一点通红的耳尖。
你视线扫过对方发间小小的犄角、明显区别于人族的尖耳朵，还有不自觉地摇晃着、将池水搅得涟漪不停的龙尾，忽然恍然。
妖族以实力为尊，他这个样子，不仅处在幼年期，而且连龙族的外在特征都藏不起来，简直是在脑门上盖了个“我很弱小”的印章。
你将身子又往前探了探，努力伸长手去够他：“别担心啦，在你恢复原样前，我都会陪你的。”
水面下龙尾晃动的幅度大了些。
君谣抬起泛红的脸，小声问：“只在恢复前吗？”
你不答，含笑看他。
便见他拧眉纠结，好似很认真地在权衡利弊，最后终于说服了自己，费劲用小手小脚扒在池边，爬了上来。
你把外衣脱下来借给他穿。
龙龙显然是很不喜欢自己幼年期的模样，哪儿还有先前的嚣张气焰，拢着勉强披在身上的外袍，身后衣摆拖得长长的，每走几步，还会踩衣角。
“要不要我抱你走呀？”你笑眯眯的。
便见小龙抿着唇，还倔得很，跟谁较劲儿似地把过长的部分胡乱往怀中一拢，努帘契开步子，小跑着赶在你前头。
——模样变小，脾气怎么反而还大了些……
你好笑地跟在他后头，倒要看这小豆丁能不能找到房间在哪里。
显然，妖族的嗅觉哪怕在幼年期也很灵敏，顺着你的气味，君谣还真就找到了你的房间。
你把前两日准备好的衣服翻出来，小龙挑也没挑，毫不犹豫地选了黑色。
“其他颜色也试一下嘛，”你在旁边戳他，“我准备了好多呢。”
他摇摇头，一件件往自己身上套，系好腰带，穿好靴子，把自己装扮成了先前的缩小版，这才用软软的小嗓音道：“我也是，这个颜色。”щΘΘ㈠ろ.cΘм（woo13.com）
没看出来呀，这人还挺自恋的。
你好笑地去捏他脸颊，“以后就是我罩着你了，所以你要听话，懂不懂？”
“喔。”小龙任你捏着，看上去十分疑惑，但没有问什么。
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好似下定了决心，突然抬睫，有些含糊地唤了声：“……娘。”
你：“……”
小豆丁正十分认真地观察你的表情，见状，咬了下鲜润的唇，“不能、这样叫吗？”
他小声说：“那个人，就是这样喊的。”
哪个人会这么喊你？
你脑袋懵了会儿，有那么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不知不觉间，穿到了另一本书里——还是那种小妈带球跑的年下文学。
好在君谣很快又唤了一声，这次咬字清晰了许多，你才发现，他其实在学步星河。
只是先前发音不准，大概是用不习惯现在的身体，把“师娘”前面的那个字吞了音节。
他少年时期五官漂亮得接近艳丽，太有侵略X，实在不适合做柔弱乖巧的情态。
现在短手短脚，还得抬头看你，澄澈的金眸能清晰倒映出你的影子，倒确实……很像刚拜入宗门的小徒弟……
“你想这么叫我吗？”你脑袋有点木，问他。
小君谣又是低头思考了会儿，得出结论：“不想。”
他拉过你的手，贴着自己面颊，轻轻蹭了蹭，很认真道：“要想一个，只有我能叫的。”
“比如说？”
君谣便不说话了，眉头微蹙，很认真很认真地思考着，尾巴扫来扫去，一时扫过你小腿，一时来缠你手腕。
——他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一点奇怪？
非要比喻的话，就好像，思维模式变得很慢，有点笨笨的……
你不免担心起来，悄悄给师兄传音，把他召唤过来。
师兄刚换好衣服，已摘了冠，银发随意垂散着，像镀了层清浅的月华，越显仙姿玉色。
“师兄这番打扮，是给我看的吗？”你跑上前去挽他手臂。
师兄好像轻轻“嗯”了声，但你侧眸去看，又见他神色淡淡，似是没有回答。
感觉师兄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在闹别扭的样子……
你有些困惑，但很快，注意力又转移回了君谣身上。
好消息是，天雷没劈掉他的记忆，也没造成永久性的损伤。
坏消息是，鉴于妖族心性十分受修为影响，可能、劈掉了一点智商。
更准确一点来说，妖族本就是随心所欲的种族，君谣先前尚能凭借理智自控，如今退行回幼年期，自然会变得更……幼稚。
“你之前那种性格已经是压抑过的结果吗？”你大受震撼。
小龙不答，紧紧抱着你另一条手臂，十分警惕地看着师兄，仿佛养在外面的小情儿头一回见正宫。
——是了，他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身上带着的就是师兄的味道。
他大概嫌自己太矮，还努力踮起脚尖，又控制不好平衡，大半重量都压在你半边身子上。
看君谣这样，估计以前刚化形就是少年模样，从来没体验过人类的孩童状态，才会如此笨拙……
你忧心忡忡，主要是对负责照顾小龙的自己：“他本来就不聪明吧……再笨的话，生活还能自理吗？”
“等他恢复修为，自然会好。”
师兄将你挽着他的手拿下来，捉在手心中捏了捏，淡淡问：“要帮帽起？”
你：
1.本来就是笨蛋龙龙了，当然要立刻治疗！
2.顺其自然就好，说不定小龙自己就恢复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