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想必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消化。
“走了!”
倪佚转身离开。
倪子荣的回归,让倪家人大喜过望。
特别是有孕在身的张氏,看到长子青肿的面颊,差点没因此动了胎气。
也顾不上自己娇贵的身子,呼天抢地就要倪忠元去找大夫来家。
最后大夫是找来了,不过是看因为哭泣不停惹得肚子疼痛的张氏。
家里闹哄哄的乱了一晚上,第二天才归于平静。
倪佚也同时带去了要延迟一个月上路的消息,张家人都沉浸在倪子荣回来的喜悦中,倪柱只顺口问了句后,就同意了此事。
家里人放慢动作准备东西,倪佚每天早晨都去学堂给孩子们上课,下午赶着马车到镇里给张天逸治病。
每天如此,风雨无阻!
***
一个月后。
说是一个月治好,月底张天逸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不过其中艰辛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每天的治疗都像是炼狱,疼痛随时都在耳旁低语着让他放弃治疗干脆死了更痛快。
一旦这种念头窜出来时,都是倪佚在旁一掌拍醒了他。
那句“死得真不值”每每都让他骤然清醒,从而咬牙坚持了下来。
就这一个月,张天逸不知自己在倪佚面前说了多少张家之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焦躁感。
先前倪佚只是随便听听并不做置评,可后来听得多了也偶尔会提点他两句。
“先生说!我回府后要如何面对祖母?”
满面通红的张天逸从躺椅上坐起,困惑地看向倪佚:“她想杀我,可我不想杀她!”
“一声祖母可从嘴出,也可不入心。”倪佚按住他乱动的腿,依次收回密布的银针:“今日我再送你一套强身健体的拳法,回定和郡后可自行修习。”
“天逸知晓了。”张天逸郑重拱手,既是对解惑的感谢,也是对治病之事的再次感谢:“谢先生教我。”
“你病已痊愈。”倪佚笑。
不愧是张家,就算在曲阳镇这么个萧条的小镇子,也能买到如此风雅的宅子。
透过雕花木窗折射到院中的光影层层叠叠交织,让院中光景朦胧的像是在画中。
倪佚拖了张摇椅躺下,打算最后享受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摇椅轻晃,咯吱咯吱作响。
张天逸似是生出几分不舍之意,并未开口直接回答这句话。他随意踢开身上盖着的薄毯,枕着头缓缓倒下。
好半晌沉默后,这才轻轻说道:“先生若是到定和郡,请一定来找我!”
一月时光虽短,倪佚在他心里却有了种亦师亦友之感。
二十多年的张家长孙头衔,无数人阿谀奉承想从他身上捞点好处,也有不少人虎视眈眈想把他拉下那个位置。
没有目的没有功利心地接近,他好像还是头回遇到。
“病已治好,那我的谢礼……”
摇椅突停,倪佚冷淡的声线穿破感动,让张天逸头皮猛地一麻。
目的说来就来!
“我侄子曾被沭河县城东人牙所……”
张天逸要如何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呢?好像是上一瞬被拍落泥地,下一瞬就掀上了高空。
兜兜转转了半天,原来谢礼是用在了那些被拐卖的孩子身上。
此人……
张天逸曲起右腿坐直,转头看向已闭上眼的倪佚:“这就是先生所求的谢礼?”
“虽有些可惜……但还总算有点用。”倪佚轻笑。
“七日之内必给先生个交代。”
退去为数不多的优柔寡断,张天逸未来家主的气势顿显。
被招来的侍卫很快领命退下,倪佚目的就已达到。
再舒服的躺椅也终归不是自家的,倪佚吐出口浊气,起身将功法放到椅背上,拱手告辞。
“来日再会!”
“先生慢走!”张天逸想起身,倪佚朝他摇了摇手,人已经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等灰扑扑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张天逸才收回了目光。
“末影!”隐在暗处的侍卫跳下,擦着地面飞到了躺椅前方。
只见张天逸猛地倒回躺椅,缓缓闭上双眼,口中吐出冷冷的话语:“城东人牙所凡是对先生侄子动过手的……一个不留!”
“是!”
黑影飞走,只留下闭着眼的张天逸轻轻拍打着腿上功法的声响。
当天夜里,张天逸就离开了曲阳镇。
三天后,沭河县县衙突发命令,围剿了城东的人牙所,解救出三十多名就关在城内的失踪孩子。
这些孩子有部分是周遭县村的农户孩子,有些竟是边境处邻国的孩子。
刘人牙子一行悉数被抓获,判处死刑前处以游街示众。
倪子荣也去参观了刘人牙子的游街,临行前还抢了家里鸡鸭吃的菜叶子,塞了满满一筐之后才上街。
回来后,他看倪佚的眼神就只能用崇拜来形容。
人牙所除了被判砍头的刘人牙子,其他几个跟班当天早上就在牢里被人结果了性命。
那些将罪名全部推脱到刘人牙子身上的罪人逃脱了律法制裁,也终归没能逃过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