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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嘿,”路金喆笑笑,自觉见多识广,两根指头勾一勾,“就是那个嘛!”
    小燕儿登时愣住了,心头五味杂陈,这么多年又当妈,又当老妈子,闺女长大了,懂得看“那个”书了,真叫她说不出话来。
    路金喆犹不自知,仍旧把一册《敬德皇帝南巡记》看的啧啧称奇。
    夜深了,路金喆睡进被窝里。小燕儿合了窗户,吹熄了灯,走到床前把书捡起,随手放在床边,又替她掖了掖被角,走到隔扇门外榻上睡去。
    夜更深了,除了房顶上几声老猫叫,整条街都沉沉睡去。
    忽然,窗楞上传来咔咔的声音,像老鼠在啃噬木门,路金喆梦呓:“有耗子啊……燕儿,拿耗夹来……”
    声音短暂的一停,里外里都没了声息。
    一柄短刀“咔哒”一声隔开了锁窗,霎时,浓浓月色闯进香闺,一并也带来一股冷气,路金喆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第5章
    时间往回倒两个时辰,浣州城外,驿站。
    帝国三千五百二十一座驿站,繁华者屋宇连绵,如若行宫,凋敝者唯有一架草棚,而浣州驿站正是前者,庭院仓房,酒窖马厩无不齐备,幢幢大屋在月色中如同庞然巨物盘踞在敕蓝河边。
    这座水陆两用的驿站即便在夜间,也运转不歇,车马络绎不绝。
    *
    一队夜行骑士踏着暮色疾驰而来,来者四人,俱是佩刀执剑,窄袖劲装。他们一个急停后翻身下马,向驿长出示勘合,径直走进驿站。
    这一行人,为首的是个黑衣少年,隔的远,四周旅人只来得及赞叹那一双清俊的眼睛,就见他疾步上了二楼。
    “隆叔!”
    隆德海回头,只见那尚且单薄的身影伫立在眼前,白净的脸上带着浅笑。
    “果然来了!我还预备您要多几天才能到呢!”隆德海大步上前,小心又殷切的打量他一眼,“屋里叙谈。”
    少年打了个手势,三名从者立时分开,分别在房间外几个要害处隐匿,他自己跟着隆德海进屋。
    正屋里,隆德海向少年长揖,“这里人多耳杂,请赎老奴不能见礼。”
    裴宛解了斗篷,随手搁在衣帽架上,并不在意这些虚礼,“你在父亲跟前也是赐座的,别拘泥这些。说正事罢,我只拿了一封手谕,语焉不详,那封密呈何在?”
    隆德海便从衣襟里掏出一封信来,双手呈上去。
    裴宛接过,这密呈上油蜡已经刮开,里头薄薄夹着一页信纸,捻出来一撮,麻桑纸,闵浣境地一带官员常用来写奏本条陈,他倒是熟得很。
    信上蝇头小楷二百来字,乃是浣州通判刘长生写给阁臣万平的拜谒密呈,把繁文缛节之乎者也剔去,剩下的三言两语一言一概之,便是那通判以平闵浣交界山匪一事为由,欲奏请抚北军入浣。
    为谋定此事,极尽阿谀,呈问阁老如何撰本。
    裴宛捏着纸沉思,圣驾南巡之际,浣州通判欲请抚北军入浣,是嫌颈上脑袋太沉还是怎么回事?
    他慢慢在屋里踱着步子,小小一个少年,揣度起这些事情来却相当老辣:“浣州本就有造反的老例儿,你们查探过吗?那些山匪什么行径?”
    这话裴家人说来尚可,旁人可不敢这么说,只因那造反的老例儿往上追溯,本朝太||祖她老人家就是在浣州扯旗发家。
    隆德海回道:“派人探听,千八百人,花花架子罢了,比不得前人改朝换代。山匪所行不过是占山封路,强取豪夺之事,罚那魁首流放,无甚干系的籍没也就是了。”
    裴宛点点头,隆德海是他父亲驾前第一行走,他这般说,也透露着另一层意思,那“山匪”压根不是痒处。
    他踱着步子,思忖道:“唯有要紧的就是请兵。如今塌它已然不成器了,抚北军一直在戍北连州徘徊,头两个月邸报上还说在邺州练兵屯粮,按往常惯例,周将军年末总要回京,交还虎符,等开春以后的政令。”
    听到“周将军”三个字,隆德海就心头一跳,眉头无意识的蹙紧,“今年……”
    裴宛目光微冷,轻轻道:“今年也得照旧。”
    他手一顿,把一沓信纸叠好塞进腰间,对隆德海道:“这小小的一州通判,敢在天子巡狩之际请重兵,怕不是疯了就是有内情,此事我去探查。劳烦你回禀,就说前头有二哥,后头有我,叫父亲放心——办好我就回京。”
    “是!”
    *
    议了正事,隆德海观其面色,到底是千里跋涉,一路辛苦,少年的脸上带着些病弱倦怠之气。忙躬起身道:“您这一路辛苦,星夜疾驰,想必也是马歇人不歇,我整治一桌汤饭,伺候您吃一顿。”
    裴宛其实没兴头吃饭,但他不好辜负隆德海的好意,便应准了,“那正好,再商议下差事。”
    隆德海出门通传一声,很快一桌饭菜便收拾好抬上来。
    请裴宛上座,隆德海在一旁陪侍:“虽说是驿馆,但繁华不差京师,江南菜也做的拿手。他们这里时兴吃鱼,还有个说法呢,叫什么七月鲫,八月斑。家里吃的再新鲜,也不如这现打的好,这斑肝汤是这里老板的拿手菜,您喝一碗补补气血。”
    隆德海盛了一碗鱼汤奉给裴宛,裴宛慢慢喝了。
    随意拣了几筷子菜,入口没甚滋味,寡淡的很,不知道江南人天天吃这些有什么意思。他惦记着差事,略用了用便放下筷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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