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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美人放下针,一扭身,躲开她的爪子:“坏就坏罢,正好给您摸骨算命去。”
    “那敢情好呢,我最喜欢美人给我摸骨,甭等你瞎了,就现在罢!”
    说的美人哑口无言,一脸崩溃。
    路金喆三言两语把姐姐手底下最可亲的大丫鬟气的咬碎银牙。
    “我姐呢?”
    那美人想必是还气着,眼波流转,就是不做声,捡起扇面继续走针,不搭理她。
    路金喆心道原来好看的姑娘都爱翻白眼,当我没瞧见怎么地。嘀嘀咕咕往绣楼里走,刚一进花厅,被一道清冷的声音叫住。
    “站住。”
    路金喆猫被捏住后脖子一般立住不动。
    花厅与书房之间只挂着一幅纱屏,人影清晰可见。路金蝶恍若月宫仙子,从书房里袅袅出门,把她逮住。这位姐姐今年正十七,是太太唯一的嫡亲女儿,和她同住一幢绣楼,打小起,就是她的玩伴、阿姊、女教习。
    “姐,”路金喆扬起笑脸,露出一排小牙齿。
    知根知底,路金蝶不吃这套,板着脸:“我上月同你说过什么,一转脸你就忘了。”
    这可多了,这家里人人都能数落自己两句,路金喆掰着手指一个一个道:“女子要安于室,能不出门就不出门;若出门同父母交待好,申时必归……这条我犯了,一时相聚太欢心,误了归家时辰,阿姊饶了我这一遭罢。”
    金蝶看她心里算明白,神情缓和,又诘问道:“还有呢?”
    “还有……”路金喆丧着脸,揪着裙角下摆:“商户人家,忌穿鲜亮的衣裙。可我真不爱那颜色,而且我一路坐马车,连窗帘子都没挑开,没有外人看见。”
    气质如仙都是浮云,路金蝶看她还在唯唯诺诺不认错,不禁挑眉冷笑:“你说没有外人看见,那薛府的人也一个一个都是睁眼的瞎子不成?”
    路金喆忍不住争辩:“我跟阿蛮交好,她家里又不会怪我。”
    “阿蛮是阿蛮,别人是别人,薛府毕竟是州牧府邸,你在他家行走,不为自己,也为父亲和你哥哥考虑。”
    “是我考虑不周了。”路金喆点点头,复又挽起金蝶的手,“麒哥儿也是你哥哥。”
    “不用你告诉我,你既知道错了,下次别想我饶你。”路金蝶抽出手,点了点她额头,扭身回书房去。
    *
    路金喆挨了这一遭,不痛不痒,心里落了定。
    上了二楼,自己地盘,掏掏耳朵,抻抻胳膊,一推卧房门,嚯!吓醒一个小丫鬟。
    “姑娘,您可回来了。”丫鬟小燕儿哈欠连天,眼里泛水花,上来给她脱外衫。
    路金喆由着她摆弄,吊着眼睛横她:“嘿,你瞅瞅我姐的丫鬟,太阳都下山了还在那儿绣扇面呢,多给主子脸上长光,再瞧瞧你,睡得比你主子都多!”
    小燕儿浑不在意,赖皮似的“哼”一声笑道:“我这不是入戏麽,后晌太太过来,大姑娘说您睡下了。”
    路金喆顶瞧不上她们在家搞宅斗这套,嗤笑道:“撒这个慌有意思没意思,我一迈进家门,楼下花园子里好几个老妈子瞧见了,你们平常在家,也不说晒晒太阳斗斗草,就整这些弯弯绕。”
    小燕儿附和:“谁说不是呢?仰脖,这金疙瘩系的真紧,我说祖宗,您别不是最近胖了罢?”
    一句话,把路金喆吓得汗毛倒竖,“我,我怎么能胖了呢,我最近都在少吃!”
    小燕儿把她里外里打量三四遍,不知其意的点点头。
    终于解了全部扣子,外衫褪去,拿了一件家常穿的妃色常服给她穿上,又服侍她换鞋,看她踩了一路泥巴印子,忍不住碎碎念:“我往常嘱咐多少回,您也不往心里去,拿我的话当耳旁风,这外头穿的鞋子一律脱在廊子上,一天天就这么忙里忙荒的?”
    这回是路金喆没理,乖乖换鞋。
    桌上泥炉上温着茶,说一声“渴了”,小燕儿巴巴的给她倒茶。
    路金喆大爷似的,歪在玫瑰圈椅上,一口一口滋溜着茶水。忽然看见桌上有不少新东西:“那是什么?”
    小燕儿在收拾路金喆的金冠手稿,忙碌不停,道:“那个包袱是太太送来的,里头是新做的两身衣服,一套禁步,预备见客出门穿,您跟大姑娘都有;那个匣子,是大少爷晌午送来的,里面是什么我没看,您打开瞧瞧,我估摸着,这匣子大姑娘一准儿没有。”
    “麒哥儿办事有章程的,必定也给了她别的。”
    路金喆先去开那匣子,打开一看,匣子里有一锦盒,打开,以十二花仙为意头打造的银簪子摆成两个扇形,在灯下熠熠生辉。
    路金喆捻起一根,看它的工艺,爱不释手:“还是爷们好,走南闯北,能见识多少好东西。燕儿,你瞧瞧这花叶子上,毛毛虫都这么真!”
    小燕儿兴致本来挺高,一听看毛毛虫,顿觉恶寒。“您自己赏玩罢,太太送来的这两身衣服您要试吗?”
    路金喆瞅瞅那老气横秋的颜色以及粗糙的料子,没大兴味,摇头:“放着罢,等到了场合上再换。”
    小燕儿依言放了起来,语重心长道:“瞧您这脸色!在咱们自己屋里也罢了,到外头可不许拉下脸子。咱们家本来就是经商的,忌穿艳色、忌服绸缎,这本都是官面上的事儿,平常里又没人上赶着找咱们的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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