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妇边哭边说:“……俺家的那天正好在山上,摔断了腿,多亏了东家,多亏了姑娘,多亏了知县老爷,可算保住了一条命。”
元若枝收下一篮子荠菜,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不是天书中一笔带过的背景,他们有自己的人生和喜怒哀乐。
他们是鲜活的、真实的生命。
马车急速行驶。
在关城门前,元家人入了城门,在子时前回到了家中。
元家几位老爷一同开了元家大门迎接。
元家前院灯火通明,老爷、夫人、下人们跪了一地,给老夫人请安。
元老夫人长长地出了口气,扶起长子,说道:“不早了,都歇息去吧!”
元永平用袖子拭了拭泪,哽咽道:“母亲受苦了,幸好……幸好……母亲平平安安地归来。”
夫人、奶奶们也都跟着眼眶湿润。
听说老太太困在灾区,她们也都吓得要死。
老太太若去世,元家几位老爷都得守丧三年。
原本元家已经没落,再离开官场三年,她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这次眼泪可掉的可是很有分量,还真情实感。
灾情处理的如此顺利,元老夫人心里大石头早已落了地,她面色平静地同一家子人说:“好了好了,都早早回去歇息吧。有事明日请安再说。”
元家老小全部跟在元老夫人后面,一同往二门走。
然而,元老夫人抬脚的前一刻,却抓住了元若枝的手,亲昵地挽着她,慈和地笑道:“枝姐儿,跟祖母一起走。”
元若枝微愣地跟上脚步,在元永业疑惑又欣慰的眼神下,成了老夫人的“活拐杖”。
众人心中了然:如今老夫人最宠的孙女,是元若枝。
灶上的、花园的、浣洗院的,前院几个管事,心里都明亮着呢,如今要小心伺候着的主儿,独这一份儿了!
霍氏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心里不由自主泛着酸。
这是怎么回事,这才去一趟宝河庄,老夫人怎的如此看重元若枝了?
从前老夫人不是最宠大房的人吗?
元若娴不甘心地扯了扯帕子。
若没被禁足,最出风头的人,该是她!
不仅元家变了风向。
灾情过后,宝河庄知县的折子、魏锋程的折子、太子的折子,全部都着重提及了元家的功劳,以及元家三房那位临危不乱,善良聪慧的小娘子。
第16章 孤放了好大的饵,不收猎……
宝河县的灾情平复下来后,建兴帝论功行赏。
元家老夫人依从其嫡长子的品级,被诰封为四品恭人。
授旨那日,元老夫人打扮得郑重其事,引全家老少跪拜内廷官。
诰书落入手中的时候,元老夫人还有些恍惚,她丈夫活着的时候没有给她挣来诰命,她的四个儿子也没有,但是她的孙女给她挣来了。
自此以后,她再见无品级官宦女眷,尤其是年纪比她小的女眷,不需低头,不需行礼,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宽容慈祥地笑看她们便是了。
元老夫人觉得手中的诰书似有千金重。
还有赐下来的恭人礼服与常服,华贵而庄重,比她任何一件衣服都夺目。
元老夫人摸着霞帔上的蹙金云霞孔雀纹、褙子的上金绣云霞孔雀纹,指尖都在颤抖。
她一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华丽的衣裳。
内廷官是皇帝的身边人,他嗓音比陈福还尖哑:“恭人请起。”
元老夫人领着家眷起身后,谢了内廷官。
内廷官笑道:“恭人不必谢奴婢,在圣上跟前替您美言的,可不是奴婢。”
元老夫人愣了一下,还有人替她在圣上跟前美言?
她想打听清楚是谁,内廷官却不肯说了。
温妈妈上给了封红,内廷官收了喜钱,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元家开宗祠祭祖后。
元老夫人把几个儿子都叫到自己院子里,讨论到底是谁在皇上跟前替她讨了这个诰命。
她有些狐疑:“莫不是昌平侯?”
元永平道:“母亲,应当不是小侯爷。这几日皇上忙浙江盐案的事情,没有功夫见侯爷。”
元永业心想,肯定不会是魏锋程。
哼,昌平侯府同他女儿相看的时候,便多有失礼,怎么会帮元家说好话。
且那昌平侯说的话,能左右皇上的想法?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配?
元永平笑着说:“母亲,不管是谁替您说了好话,若无母亲当时英明的布局,便是谁美言,也无用啊!”
这话听着舒心。
元老夫人笑呵呵说:“那时我正病着,一切都是枝姐儿安排妥当的。这孩子聪明,大气。”
元永业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他的女儿自然是聪慧的。
大家略夸了元若枝几句,便说起办喜宴的事情。
元家许久没有出这样大的喜事了,操办一场,换一换府里的气氛,很有必要。
元老夫人虽喜上眉梢,但也没有得意忘形,她摇头道:“等灾情彻底过去再办不迟,以免给人留话柄。有道是,堆出于岸流必湍之,慎重些总是没错的。”
几位老爷不约而同起身作揖:“母亲英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