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人语堂都是郞氏活着的时候,自己花钱花心血,一手一脚打理出来的,入木三分的牌匾,漆金的木楹联,还有嵌入墙面的隔扇,厚重的多宝阁,这些都是带不走的。
玉璧边说边哭:“咱们姑娘若出嫁了,凭谁住这儿,我们都无话可说。可凭什么便宜她们啊!一个是填房,一个是假的元家小姐,也配!”
玉勾生怕玉璧祸从口出,捂着她的嘴巴,把人带到廊下说:“……你小点儿声。叫人传出去了,不正好中了三夫人跟娴姑娘的下怀?”
玉璧抹了抹眼泪,四处张望:“咦,咱们姑娘呢?”
玉勾指着西梢间说:“姑娘自打一回来,就回屋子里了,我这不是见你气得无处发泄,才没在姑娘跟前伺候么。”
玉璧快步走到西梢间窗下,探着脑袋往里看,只见元若枝正气定神闲坐在长桌前,悬腕握笔,不知在宝蓝册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玉璧跟玉勾悄声进去。
元若枝头也不抬地吩咐道:“倒杯茶来。”
玉勾忙不迭去了,玉璧走到元若枝跟前问道:“姑娘这是……”
她低头看去,元若枝似乎没过脑子的在写东西,而且写的全是贵重物品的名称,什么金镶玉雀登枝簪,玉如意,羊脂玉扳指一对。
这是在造册。
玉璧问道:“姑娘写这个干什么?”
元若枝抬起头,顺便松了松手腕子,道:“她不是想要我娘住的院子吗,倒也不是不能给她,却要看她住不住得起了。”
玉璧还没明白,玉勾的茶来了。
元若枝略喝了些茶,继续造册。
玉璧和玉勾便未打扰,俩人在廊下伺候着。
玉勾素来话不多,但是内敛细心,她小声跟玉璧说:“先三夫人的嫁妆还记得吗?足足有二百八十多抬。”
玉璧说:“记得,那怎么不记得。别人家嫁姑娘一百二十八抬便足够了,郎老太爷疼咱们先三夫人,给的嫁妆比儿子娶妇的聘礼还丰厚。”
玉勾抿嘴一笑:“时隔那么久,嫁妆里有什么东西,除了咱们姑娘,恐怕三老爷都不清楚。若咱们搬去东北角那里,先三夫人留下来的东西肯定都带不走的。这里头有什么,还不是咱们姑娘说了算。最多三老爷跟着‘核实’下,但是你想,三老爷有那个耐心吗……”
玉璧登时明白过来,“姑娘好狠的主意啊!好啊!好得很!就要这样狠!”
她切齿冷笑道:“哼,霍氏不是大方贤良吗,咱们就要比她还大方还贤良,咱们都不跟她分住院子了,直接把人语堂让给她,我要看看她还敢不敢住进来!”
玉勾细声地劝道:“……所以凡事要信得过姑娘。你瞧,姑娘比咱们有主意多了。”
玉璧下意识往西梢间里望了一眼,似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她也要像她们姑娘这样,行事稳重从容,不毛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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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册的事情,元若枝当过家,很有经验。
真真假假的东西混进去,除非霍氏手里有一份她母亲的嫁妆册子,否则谁也辨别不了她新造的册子上哪些真实存在,哪些压根就不存在。
而这就是女子为数不多受到律法保护的地方了,便是丈夫,也不便过问妻子的嫁妆。
郞氏的嫁妆传到元若枝手中,如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里面究竟都有些什么东西。
元若枝造了新册子出来,次日便如约还去公主府。
公主府的马车仍旧在外等着。
这一次,元若枝出门后,温妈妈的话就传到了元老夫人的耳朵里:“是外府的马车来接的,枝姑娘敢上人家马车,约莫是跟她交好的小娘子家中,亦或者是郎家人?”她却又嘀咕说:“但那马车很是华丽,缎面的帘子,车顶好像有天然香楠木的纹理,实在不像郎家人坐的起的车马。”
元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头上鹤鹿同春的深蓝色抹额,也跟着微微扯动。
她手里捻着一串佛珠,自言自语地说:“天然香楠木做马车?真奢侈……枝姐儿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贵人了?”
元老夫人同时又想到元若枝的婚事。
其实这一桩不太靠谱的婚事,当年不过是两家当家人酒后说的话,既没交换信物,也没有人做见证。
大家只是口头上知道有这么回事,若昌平侯府不认,元家也无可奈何。
想也知道,昌平侯府如今是什么个地位,魏家还能看上他们元家吗。
所以元老夫人一直没有对这件事上心。
元老夫人忽问道:“听说霍氏带枝姐儿去跟小侯爷相看过了?”
温妈妈说:“这个老奴就不清楚了,要不老奴现在去问问三夫人?”
元老夫人抬手拦下了她:“不用了。事情有准儿了,老三会跟我说的,没说便是有别的缘故。”
元永业自然是还没说的。
不管怎么样,魏家既然答应了相看,好坏总要给个说法。
他女儿生得闭月羞花,配魏锋程难道还不够吗?
既没信儿,且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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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若枝到了公主府,还和之前一样,去公主府里的书房修补旧书。
这回她很幸运,没碰到聂延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