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字写得比她好看。
卫璟。
她被母亲从床上抱起来,冬天刚下过阵雪,外头天气冷,盛夫人将女儿包裹的严严实实,又让她穿上暖和的斗篷,雪白的狐狸毛衬出她的粉雕玉琢。
“看见了也不能叫,更不能在太子面前这样叫,没规矩。”
皎皎不解:“可是卫璟已经听见了呀。”
她年纪尚小还很贪玩,没事就戳了戳自己的手指头来玩,边说:“卫璟不生气的,还给我糖吃。”
盛夫人无奈笑了笑,心想太子脾气真好。
也是,自幼就被大儒教养。
礼数气度自然不是寻常人能比得上。
“那是太子脾气好。”
“嗯嗯,卫璟脾气好。”
小孩子也听不懂母亲说的什么意思,点着小脑袋学着她母亲说话。
盛夫人那时觉着皎皎若是与太子合得来,未必不是好事。可之后几年,皎皎同太子显然生分疏远了起来。
回想往事,恍如昨日。
盛夫人紧张捏着手帕,听到云烟从后院带来的消息,心里舒了口气。
她怕女儿答应,更怕女儿不情愿。
若是皎皎心里不肯,她这个母亲也帮不上什么忙,皇帝的旨意就像一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头顶,叫人喘不过气。
抗旨不尊,是可以满门抄斩的。
曹公公将圣旨留下,即刻回宫复命,临别前笑眯眯恭贺盛大人和盛夫人。
盛暄心情复杂,转过身来看着妻子,唇角微动,却是半晌没说出话来。
罢了罢了,都是孽缘。
旨意匆忙,婚期定的也仓促,就在一个月之后。
上回的亲事,落得一地鸡毛。
这回又得重新准备,匾额要换新的,红绸布红灯笼红蜡烛更是样样都不能少。
府里热热闹闹,盛皎月的院子也不落清净。
家里的几个妹妹在帮她绣帕子,她不会女红。
看着妹妹们和母亲坐在窗边,讨论着帕子上的花样,她觉得竹纹好看,母亲却觉得太素,马上要成婚,还是喜庆的花样更为吉利。
阳光正好晒着床边,将她们的面庞晒得暖融融的。
绣好了帕子,还有贴身穿在里面的肚兜。
都是用新买来的红色绸缎做的。
盛夫人能为女儿做的不多,往后她入了宫,都难再见上一面。
都说后宫深似海,将来什么样,谁也说不准。
太后对盛家恨之入骨,保不准要在宫里给她难堪。
而新帝,似乎也并不打算重用她的父亲。反倒是三房的盛清宁在朝堂上混的越发如鱼得水,颇有青云直上之势。
三房和大房,这些年也没有多深厚的情谊。
以前盛清宁就和她不对头,这个姐姐进了宫,以后有什么事情要他这个弟弟帮忙,怕也是指望不上的。
盛夫人越想越觉得忧心忡忡,还是不想了。
她重新打起精神,将还悠闲自在吃着糕点的女儿唤到自己的身边,“你还有心思吃糕呢?过来看看这个鸳鸯交颈好不好看。”
盛皎月低头,认认真真瞧了眼,绸缎上用细线交织的图案栩栩如生,“好看的。”
盛夫人抿唇笑了笑,心里高兴了几分。随即她又问道:“你想不想学?”
在宫里,说到底还是得看皇帝的脸色。
帝王虽是她的丈夫,想来不会同寻常夫妻如此恩爱。
盛夫人怕女儿在宫里受委屈,娘家人帮不上什么忙,真受了欺负娘家人也无法帮她出气撑腰。
只盼着新帝能对她好点,看在相识多年的面上,好好待她。
盛皎月茫然:“母亲,我为何要学?”
她自幼受尽了委屈,盛夫人从来都舍不得逼她做不情愿的事情,若是嫁的白丁布衣之家,自然不需要她学这些。
偏偏她要嫁的是这世上身份最尊贵的男人。
“为你日后的夫婿绣两张帕子也是好的。”
“不用的。”盛皎月看着她的母亲,认真地说:“他什么都不缺。”
宫里什么都有。
要她做针线活,真是难为她了。
盛皎月以前闲来无事也曾经拿起过针线,试着穿针引线,还没绣出个什么能看的东西,手指头就不知道被戳了多少针。
疼都疼死了。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不去动针线盒。
就像她盘不好发髻,穿不好繁杂的裙子,是一个道理。
她不会做针线活。
不会就是不会。
如果卫璟一定想要她绣的帕子,她可以去买几个漂亮的小手帕,装作是自己绣的。
盛夫人拿她没办法,“你不想学就算了。”
这孩子确实被他们养的不食人间烟火了些,女孩儿娇贵精细点,总归没错。
盛夫人忍不住又问:“上回让你看食谱你可曾看了?”
盛皎月如实摇了摇头:“没有。”
她又点头,“也不是没看,看过也学不会。”
盛夫人彻底打消了让她去学着做些日后能讨好帝王的事情,她只要不出错就好。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叫她学着炖两个汤,也是有些为难人。
外头韶光正艳,阳光绚烂暖热。
盛夫人打从骨子里心疼女儿,攥紧了她的双手,舍不得松开,她动了动嘴角,缓声慢吞吞地说:“陛下正值壮年,性格颇为清冷,你不要万事都忍,若身子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