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遇瞥了一眼登记簿,“川昱”,名字倒还算配得起这个皮囊。
“对不起哦。”阿拉格将头垂得很低,急得泪眼涟涟的。
川昱坐在床头,伸手在阿拉格头上搓了一把。
还不算太人渣。
“算了,谁不犯错。”何遇比川昱更快吐出了这句话。
阿拉格抬起头,用袖子左右抹了一把眼泪,老板娘放下另一个单间的钥匙连连点头领着孩子出去了。
“你,不许走。”何遇从箱子里摸了香烟出来,坐在床头吸了一口。
川昱站定,将何遇从脚看到脸上,不带一丝回避,也没多大兴趣:“女的,一个人住旅馆,晚上最好用东西顶着门。”
“跟你不熟。”
“行,当我白说。”
他的视线在房间里绕了一圈,似乎在找什么,没找到。
何遇用脚点了点地上的纸钞,问道:“什么意思?”
“误会。”
“我像小姐?”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
何遇抬指击了一下烟身,地板上多了一小撮白灰。
川昱嗅了一下,是熊猫香烟。
他默不作声地蹲下将钱一张张收进手里,腿部的肌肉线条因为下蹲的动作更加形状分明。
何遇只是无意瞥了一眼,就立马收回了目光:“刚才不是说我给脸不要脸,你别以为我会算了。”
“什么?”他扭头,一对折将整理好的纸币重新放回了裤兜里,裤头松松地挂在腰上看着有些痞气,不该解皮带睡的。
何遇被他一脸坦然的反问激怒了,一把摁住了他。
川昱并不挣扎,语气如常:“我塞钱,你给了我一耳光,还想怎么样?”
“你摸了我的腰。”
川昱脸色一沉,刚才她想开灯,他当她是拉活儿的,怕看见脸了当他嫌弃她丑没面子,便翻身将她摁在了枕头上,握住脚踝的手往上带的时候,的确划过了她的腰。但只是手背,知道是女人他就没打算占一点儿便宜。
“……”
“没话说了吧?”
“只是手背。”
“黑灯瞎火的,谁知道?”她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
川昱瞪了何遇一眼,对上她的视线。
这个女人想挑事,但他又看不出她更深一层的目的。抽熊猫、不差钱,但要真的只是因为那一下屈辱,她的表情未免也太冷淡了一些。
她能原谅阿拉格,说“谁不犯错”时也不是装出来的。
川昱叹了一口气:“得,对不起。”
她的手还不松,稍长的指甲抠得他两边肩膀有些刺痛感。
川昱没心思跟她耗下去,往旁边横向撤了半步无果,直接抿嘴站了起来。
“嘶——”指甲勾住他的T恤衫在右边肩膀上划了长长的一道。
何遇没想到,他会用蛮力来挣脱这种高位压制,更没想到,他竟然成功了。
破皮了,划伤的地方转眼渗出了小血珠。
川昱吃痛地吸了口凉气,薅起一旁的外套和另一把钥匙走出门去,一言不发。
“什么德行。”何遇眯着眼睛吸完了手上的烟,捻熄后搬了个柜子把门顶上。
关灯,睡觉,一报还一报,心里安乐了。
她盖着被子翻了个身,感觉床上有个什么东西,伸手一摸,那男人的皮带落这儿了。
(三)
后半夜比想象中安静。
风沙停息了,气温也回升了不少。
顾着昨晚的误会老板娘特意让阿拉格往何遇房里送了一份早餐。
羊肉馅饼和一碗看不出原料的汤,自家做的,有草籽的香味。
何遇早上吃不惯荤腥,只从包里取了吸管尝了两口汤,饮食习惯到底不同,没什么胃口。
趁阿拉格盯着她喝汤的样子看,她顺势翻出尤金的短信向阿拉格打听:“乌斯在哪里?”
见男孩有些蒙,何遇收回了手机:“怎么问的人都不知道!”
阿拉格立马摇头,小嘴一咧:“乌斯,在这里、这里,还有……”
男孩在指过汤碗和卫生间的水阀后,那根粗短而红润的手指停在了何遇嘴角。
她一抹,有一滴汤汁。
何遇明白了,乌斯,在蒙古语里是水的意思。
“那乌斯固沙队,听说过吗?”
“没有哦。”
正在这时,何遇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段大提琴独奏,阿拉格听了两声,风一般地跑开了。
是尤金,她接通了电话。
“Oh my god !终于联系上你了!你能来这里,我真是太高兴了。这里是金子发光发热的地方,这是你和浑善达克互相的,何遇,感谢老天!告诉我,你真的来了。”
等听筒另一端的咋呼声息止,何遇烦闷地皱了下眉:“我在宝拉格旅馆,还有多远?”
“宝拉格旅馆?”
“是。导航只引到阿巴嘎旗,问了几个人,都不知道那个驻地。”
“哦——固沙队伍,太小太多了。你开车来的?我看网上的消息,你的摄影展在北京。何遇,那是你的家吗?我以为你会坐飞机,你知道,我就是坐飞机来的,从路易斯安那到北京,从北京到呼和浩特国际机场。你们国家的交通很方便,特别是从首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