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堇歆道:“前日,朕已派蛇门的人去了。”
她说完,宋云修便放心许多,可紧跟着,魏堇歆道:“蛇门回信,古莲确实还活着,被一个叫李彩的姑娘救了。”
“谁?”宋云修神色大变,他笔下的走势因这一震混沌开来,留下了一个墨晕。
魏堇歆回头,瞥了眼他的画卷,皱眉道:“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宋云修连忙低头,他目中满是忧心,这下完了,魏彩已捷足先登,她救了古莲,届时古莲的女儿岂不会对她感恩戴德?
“微臣失仪。”宋云修想着,他一定要让陛下对此人生出警惕才是,于是他斟酌着道,“微臣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仔细想想,竟真的听说过。”
“哦?”魏堇歆回眸,目光冷了几分。
蛇门的人报来的消息自然还有很多,比如李彩的年龄、相貌,信上说,李彩年十七,容貌秀丽不凡,虽出身平民,气度却是不凡。
“你在哪里听过?”
宋云修自然感受到那股威压的目光,他轻轻咽了咽,才道:“微臣想起,曾在梦中听说过此名。”
梦中!?
魏堇歆心中暗暗冷笑,整个人都被怒气包裹。
“什么时候?你梦见了什么?”她耐着性子,忍着怒气好言好语地相问,只见宋云修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向她跪在地上,道:“这梦中内容,微臣不敢说。”
“说。”魏堇歆提声,神情又可怕了几分。
宋云修这才缓缓道:“大约一个月前,微臣梦见地方农民起义,有人带头反了,陛下......陛下在那场起义中未能幸免,而领头之人,便是李彩!”
宋云修心中满是慌乱,这梦境之言实在胡言乱语,可他若是过分关注李彩行踪,势必又会非常奇怪,不如他现在这里替陛下警醒一番,来日若李彩有了谋反的苗头,陛下也好轻易想到。
然而此时此刻,魏堇歆心中装着的却是和宋云修截然不同的想法。
这要是在几个月前,她必然会觉得宋云修胡言乱语,不值一笑,可是现在,她自己也遇到了怪力乱神之说,得来的预言书就在她枕头底下压着,她亲眼看着上面的事一件件应验。
而且,她早就怀疑宋云修有通晓未来的能力,虽不知他是如何得知,如今听宋云修一言,难不成他是通过做梦梦到的?
魏堇歆好奇,宋云修是否梦见了魏朝在十年后将会易主,是否梦见了她会死,是否因此才来入朝为官。
见宋云修还在地上跪着,等着她的回答,魏堇歆淡声道:“倒也有趣,你起来继续画罢。”
“是。”宋云修见他胡言乱语,陛下却并未生气,心下稍松。
然后魏堇歆便又道:“你可在梦中见过她的脸?”
宋云修心尖一悬,听着陛下说话的苗头竟像是信了他说的,便道:“见过,看得真切。”
反正陛下已知他从未见过魏彩,如若他能将魏彩的相貌描述个七八分,届时陛下再看到魏彩的模样,不信也尽信了。
于是宋云修开始描述得极尽详细。
他停下了绘图,认认真真地回忆起来:“杏眼,瘦鼻,肤色白皙,身长约六尺,下巴上有一颗红色小痣。”
他回想得认真,全然没有发现一旁的魏堇歆已然黑了脸。
她又没有让他详尽描述出来!
“你梦见过几次?”魏堇歆道。
宋云修顿了顿,虽觉得陛下这个问题好似有些奇怪,但他确实只重生一次,便道:“一回。”
魏堇歆不作声了。
一回。她背过身,表情又狰狞起来,看来那个李彩果真有几分姿色,宋云修只见她一次,就记得这样清楚!连她下巴上有颗痣,大小和颜色都记得清清楚楚!
魏堇歆两步走过案台,大笔一挥在一特制纸张上落下两字:杀之。
然后缓缓将那张纸装在了蛇门传递消息专用的铜鞘里。
半个时辰后,宋云修将填好色的画交由魏堇歆过目,魏堇歆看了几眼,道:“你是何时学的画画?”
按时间算,前世此时的宋云修并未学会画画,画画是他前世做太傅时,为了打发时间抽空学的。
可宋云修又知,他若说谎,陛下恐怕是会一眼看穿,这些年里他在干什么,陛下恐怕都清清楚楚。
于是宋云修嗫嚅着道:“微臣......并不会画画。”
这个回答在魏堇歆意料之中,这些年宋家的活动都在她监视之下,如果宋家突然找了画画的先生,蛇门的人不会不来报。
魏堇歆实实在在为宋云修在画画方面的天赋所惊叹,由衷道:“若是如此,不妨精心研习此道,兴许今后成就不小。”
宋云修抿着唇应是,被陛下这番话夸得有些脸热。
既要长住宫中,再在椒房殿待着就不合适了,文莺为宋云修收拾出了一间温暖舒适的宫殿,让宋云修先住着。
待宋云修走后,魏堇歆这才为她们共同完成的那副画描上眉眼,画上的男子双目清润,嘴角漾开一抹甜笑,是魏堇歆记忆中她与宋云修共同长大后,宋云修最好看的模样。
她垂眸看着画上的人,默然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