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玉看在眼中,心中也是难受。江南富硕,即使老爷不过四品官员,但在江南也是家境尚可,小姐是家中幼女,自小备受疼爱,哪受过这样的冷落。
和玉微微欠身:“小主,再用些吧。”
苏妧摇摇头:“实在没胃口,还有些你和云斐分了吧。”随即拿了本书,靠在榻上看了起来,可是平时津津有味的话本现在却如同嚼蜡。
自己还是太单纯了,在这宫里,怎么可能不争呢,现在只是在吃食上怠慢,往后呢?
她一直自欺欺人,安慰自己说会过去的,可事实证明,事情只会越来越糟。
苏妧闭上眼,这皇宫真是个磨炼人的地方,每个人都做着违背自己意愿的事,最初那般与世无争的愿望到最后也只会支离破碎。
御书房内,晏沉盯着一道奏折,脸色晦暗不明。
“陛下,此次洪涝来势迅猛,坤州许多地区已经遭受洪涝侵袭,事态危急啊!”宰相傅柄丰现在晏沉面前,正在禀报灾情。
上位的晏沉明黄色的长袍上绣着沧海龙腾的图案,袍角那汹涌的金色波涛下,衣袖被窗外的风带着飘起,飞扬的长眉微挑,黑如墨玉般的瞳仁深不见底。
权衡利弊后,他开口道:“工部侍郎岳辉能力不错,命其快马加鞭赶往坤州,将此事顺利解决后,朕重重有赏!”
傅相微微皱眉,这岳辉是有才干,但并不是他这一派系的,而是长期保持中立。
“陛下,这……”
“傅相有何异议?”晏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傅柄丰顿时冷汗直流,他怎么忘了,这位可是登基以来手段强硬,将大部分朝政紧握手中的顺安帝。
“臣无异议,陛下英明。”
夏日已过大半,苏妧除了每月定时在慈宁宫请安,就是去秦月祺那里走走,除此之外都懒在屋内。
入宫已有三月有余,苏妧却是连天子的面都没有见过,近些日子前朝的事情估计有些多,陛下已经半月未到后宫来了。
说来也怪,顺安帝的后宫经过采选也算丰盈,可他却是不爱来后宫,除了开国高祖皇帝还没见哪个帝王是这样。
眼见着晏沉已半月未踏足后宫,太后也是着急的紧:“文曳啊,你说沉儿是不是还在为那件事……”
何嬷嬷帮太后按着背,轻声安慰道:“太后,依老奴看,陛下不过和自己过不去罢了,时间到了,这心结自然就没了。”
太后皱着眉头,保养极好的面容上是化不开的愁:“可是都已经快三年了,芙儿对他情深义重,纵使……可芙儿还为他诞下珏儿,他怎么忍心……”
何嬷嬷是少数知晓当年内情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以陛下那脾气,怕是……
苏妧这日午睡刚起,和玉进来通传:“小主,方小仪来了。”
苏妧愣了会,有些不解:“我与她从未有过交集,她这会来找我作甚?”和玉却也是莫名地摇摇头。
纵是一头雾水,但方小仪毕竟高她三级,来拜访她已是看得起她了。忙将方小仪迎进来,苏妧向她行了礼,将她请上座,才笑道:“恕嫔妾愚钝,不知方小仪找嫔妾有何要事?”
方小仪比苏妧大了一岁,双眸像是浸着秋天暖阳般的温柔,不说话时嘴角也含着一抹笑,让人看着亲切,但在有些人眼中却是好欺负,蒋小媛就是最好的例子。
方小仪淡笑道:“也没什么大事,这宫中近日颇为无趣,闲着走走便到了你这聆风阁来了,你说巧不巧?”她抿了口茶,呵呵笑着:“我素来喜欢清净,看见这聆风阁讨喜得很,未曾想这竟然还住着妹妹,便不知羞地进来看看了。”
苏妧瞧她似乎并未受蒋小媛影响,不禁佩服,若是自己遭遇这事,还真指不定会不会如此豁达。
思及此,苏妧打趣道:“方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嫔妾这素常也没什么人来,姐姐过来却是正好陪嫔妾说说话。”美目瞧着方小仪手中的青釉杯,有些不好意思地歉道:“嫔妾这儿也没什么好茶可以招待的,倒是委屈姐姐勉强入口了。”
方小仪嗔她一眼:“我岂是在乎这些的人?后宫寂寞,我不过想找个交心的人罢了。我知道宫中所有人都在笑我被蒋梦环欺负却不还手,可她们哪知,我根本不在乎这些。”
苏妧亲自将方小仪送出门,目送她转入墙角,才转身进了院内。
聆风阁有个不大不小的院子,院内种着青竹,天色昏黄,青竹郁郁葱葱在夏风中瑟瑟轻响,风带着丝丝咸意拂来阵阵青竹香。院子的石径上飘了些脱落的叶箨。苏妧踏在焦脆的竹叶片上,发着哗剥的碎声。
竹林旁有石桌,和玉将落叶拂去,苏妧便坐着,素手托着下巴,看着西边天上暗红的太阳,正在极其缓慢地沉落,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掌轻轻托着一块血红的宝石,皇城的琉璃瓦映出刺眼的金色,闪过苏妧沉静的脸庞。
待云斐将泡好的茶端出来,苏妧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她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八岁的两个丫头,起了心思,杏眼咕溜溜转了一圈:“你们觉得……方小仪如何?”